日落落在陳春決的肩上,随着他擡手打招呼的動作,被馱起來,卻又轉瞬即逝,人留不下黃昏。
李霜沒有回應他,徑直走到越野車的後座門前,剛想拉車門,跑過來的向海越過她,搶先一步按在車門邊,順手打開了門。
他瞥了眼站在李霜身後的陳春決,對着李霜無辜一笑,“小霜姐,你坐後面幹什麼?”
“啊?”
李霜緩慢眨眼,餘光裡瞄到陳春決緊盯着自己,她的身體一僵,灰溜溜地繞到另一側,打開門坐在副駕駛座。
見她乖乖坐下,陳春決唇角不易察覺一揚,又咬唇忍住,上車啟動車輛。
車内沒有音樂,也沒有人說話,沉默充斥着整個空間。
坐在後座的向海反應再遲鈍,也意識到場面有些不對勁了,隻好拿出校服外套蒙住腦袋,直接躺在後座,“阿訣哥,我睡一覺,到家了喊我。”
“嗯。”
開了一會,車已經離開市區,進入了快速路段,窗外的風景轉瞬即逝,高遠的松林沉默挺立着。
李霜的半張臉被霞光照得通透,白皙得仿佛血管都清晰可見。她盯着手機界面半響,也沒有劃動,對于陳春決的冷淡她有些無措,閱讀不進去電子書,她索性将手機收起來,剛想閉眼時,就聽到身旁傳來聲音。
轉向燈滴滴答答響着,陳春決的眼睛盯着路況,故作鎮定,“有為難你嗎?”
李霜捏緊手腕,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的手背,那些癢痛不止的紅色印迹已完全消失,她的心卻被什麼絆了一下,她側頭望過去,“什麼?”
陳春決微抿起嘴,偏頭掃了她一眼,“那些家長,沒有看你是個女生,就欺負你吧。”
“怎麼會,還是挺通情達理的。況且我也不是會讓自己吃虧的類型。”
那确實。
陳春決低低地嗯了聲,“他打架的醫藥費怎麼處理的?”
“加了老師微信,等着确定了金額,我先替他交上。”
“那行。”陳春決想結束這個話題,開啟另一個時,卻被她打斷。
李霜扭頭看了眼躺着的向海,輕聲說,“你還是找時間和小海聊聊吧,也上高中了,随着學業緊張,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問題。”
“知道了。”陳春決彎起嘴角,也放輕聲音,“晚上朗哥的酒吧搞活動,你要不要去?”
李霜瞳孔微縮,掃了眼陳春決,他喉結滾動了下,手輕搭在方向盤上,指骨分明的那雙手,曾經撫摸過她的頭頂,令人貪戀。
她移開視線,望向窗外經過日落後黯淡的海,藍色望不到頭。
“不去了,最近在吃藥,不太能喝酒。”
聽到她的回複,陳春決擰眉,雙手握緊方向盤,車微微偏離車道中央,片刻恢複正常方向,良久,他還是順着話題繼續,“是最近遊客變多了,小鎮人少也找不到什麼員工,朗哥忙不過來,想讓我叫人去幫忙。”
李霜哦了聲,原來是誤會,“好,那我等會回了小鎮就去。”
“嗯,椰子和小魚已經去了。”進入狹窄路段,陳春決放緩車速,心裡也松了口氣,“你等會回去吃什麼?”
“我随便吃點就好,到了先帶小海去診所買點藥吧,别眼睛腫了。”
“好。”陳春決将車開進小鎮的停車場,找到停車位,将車輛停穩,陳春決摁下安全帶,側頭看過來,“那就一起去吃炒河粉?”
“我……”李霜欲言又止,對上那雙忐忑的眼睛,“嗯,小海也應該餓了。”
陳春決斂眸,将眼底的失落掩住,“嗯,那就帶上他。”
“向海,到了。”陳春決回頭喊向海。
向海卻早已坐在門邊,手勾上車門,“那個,阿訣哥,我不是很餓,我去買藥,你們倆去吃吧。”他沒等兩人回答,直接開門下車,走到前窗,“我塗完藥也去酒吧幫忙,行嗎,阿訣哥。”
“作業寫完了?”坐在車裡的兩人齊聲問,陳春決忍不住露出笑容。
“呃——沒,但不是很重要的作業。”
李霜歪頭:“别去了,回家好好讀書,明天早上去學校。”
陳春決忽略掉向海可憐巴巴的眼神,聳聳肩,“聽你小霜姐的,好好學習。”
“那好吧,走了。”向海跑着離開,消失在視線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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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被深藍吞沒,兩人走在巷子裡,一霎路燈照亮,李霜擡頭看了眼長出牆頭的粉團薔薇,一簇一簇成團,順着牆面長到巷子盡頭,春天是無限延伸的一路花。
巷子盡頭傳來人群的喧鬧聲,隐約混雜着飯菜的香味,滿滿的煙火氣。
路燈亮起的那瞬間,李霜看到兩人重疊的影子,心突地停了一拍,好像在擁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