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行徹,你什麼時候去!”方立舟幾乎是吼出來的。
李行徹的筆穩穩地停在硯台上,“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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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之藍準備追出去的時候,雨已經下得很大了,雨幕深深,迷得人睜不開眼。
剛走出去,蔣昌叫住了她,說前線傳來了重要情報。
溫之藍就隻好返回軍營。
“發生什麼事了?”溫之藍拍了拍衣服上的雨水,暑氣蒸騰,她抹了抹臉上的汗。
“剛才通報回來的……說前線的探子暴露了,被殺了。”蔣昌跟在身後,聲音越說越小。
“南邊怎麼樣了?”溫之藍看着眼前的軍事行策,“現在雨這麼大,我帶後退兵一隊去支援,你……你和我一起去。”
“是!”
溫之藍人剛走到門口,卻撞見了進門來的黃馬褂,是李赢辭身邊的侍衛。
“什麼事?”
侍衛低聲說:“溫将軍,陛下有令,命你回去。”
溫之藍身形一頓,緩緩回頭:“回去?可……”
“陛下說萬事回去要緊,作戰先暫停。”侍衛彎腰說,大抵是害怕溫之藍不樂意,有些糾結,“再次不方便說,但是……有一支軍隊攻入京城,帶着的……是青甯軍的旗幟……!”
侍衛的聲音越說越小,到最後隻剩下溫之藍能聽見的聲音。
“……走!”
溫之藍沉吟兩秒,卸下剛戴上的護甲,大步往外走,“還愣着幹什麼?陛下有令還不回去?”
溫之藍瞥了眼侍衛,對身邊的蔣昌說:“如果我今日沒有回來,你帶着譚名來找我,懂?”
溫之藍騎馬奔進皇城,孤身一人參見李赢辭,她跪在蒲團前,直至雙膝酸痛,也一動不動。
她已經有準備了,最近李赢辭對她待在軍營中有所不滿,更何況最近前線的戰事吃緊,會給她一點威嚴也正常。
“皇上駕到。”門外的太監拖着長長的調子,随着慌亂的腳步聲,李赢辭走了進來,并且一腳踹翻了蒲團前的佛像。
“該死的!我——之、之藍!?”李赢辭臉上的兇氣一怔,看見溫之藍的瞬間恢複了正常,壓根看不出生氣。
“你怎麼在這裡?你、你已經來了?我看看,有沒有傷到你……”
“參加陛下!卑職守門失禮,請皇上降罪!”溫之藍避開李赢辭的問話。
“起來吧。”李赢辭的手懸停在半空中,猶豫了一下又坐回了主座。
“之藍,你來了也好,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說。”
李赢辭沉默了片刻,說:“你應該也知道了,青甯軍攻進來了,正是造反的軍隊,你作為青甯軍的主将,可有什麼想說的?”
溫之藍聲音冷淡:“陛下,卑職不相信,青甯軍絕對不會造反!”
李赢辭站起來,繞着溫之藍走了兩圈,“青甯軍的忠心,朕不相信,但是你的忠心,我可是相信。”
溫之藍跪在地上,如芒在背,跪得久了,渾身發抖,汗流浃背。
李赢辭緩緩扶起來她,沉聲說:“戰事吃緊,你們青甯軍……倒也不用擔心。”
溫之藍并不看他:“陛下,我不相信,青甯軍不會……”
“不如這樣,你親自去看看?”李赢辭嘴角噙着笑。
青甯軍的精銳戰力隻有三千,抵禦胡人本身就困難,面對十萬禁軍如同蜉蝣撼樹,李赢辭并不擔心。
但是用來折斷溫之藍的翅膀,綽綽有餘。
“陛下、陛下!不好了!青甯軍一把火燒了京郊的文嘉行宮,如今已經向着皇城這邊過來了……!帶軍于前的正是青甯軍副将……柳副将!”小太監連滾帶爬地進門,跪在地上咚咚磕了幾個頭。
“什麼?”溫之藍顫抖着站了起來,“聲聲!?”
“還、還有……青甯軍所帶的旗幟,不僅有青甯,還、還有胡軍的!”
李赢辭皺眉:“快點,快點!快想辦法!”
小太監已經不敢再說話,他從小和李赢辭待在一起,自然清楚,李赢辭小時候沒有這麼殘暴,如今卻越來越難以服侍。
“青甯軍的主将說……可以談判,有得談,有得談!”小太監聲音顫抖,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
“說!”李赢辭一腳踹在小太監身上,看了半天,又想要搬起桌上燒沸的水倒在小太監身上。
“陛下!”溫之藍大聲喊道,她原以為小太監難逃這一劫,沒想到她這一聲,真的把李赢辭喊住了。
李赢辭的動作停滞住,緩緩回頭看向溫之藍,他眼底的瘋狂緩緩收斂。
大步走下來,張開雙臂就想要攬住溫之藍,卻被她躲開了。
“陛下!”溫之藍退後一步,靜靜地望着李赢辭。
殿内一時間安靜,隻落下李赢辭的聲音:“下去吧。”
溫之藍走出金龍殿的時候,雙膝疼痛難忍,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她扶着門檻,放開視線望向遠方。
今日的鐘聲不知為何這樣響亮,一聲接一聲的編鐘聲令人心底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