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放在以前,晟陽是八百個不可能說這話,現在嘛,不知者無罪。
“你自己去問他,嫌命長的話。”晟夕皮笑肉不笑道。
路上的車輛慢慢變少,駛過道路兩邊光秃秃的梧桐樹後,車子拐進晟家院子裡。
夜幕四合,客廳裡已經亮起了暖黃的燈光。
一進門,飯菜的香味撲鼻而來。
黎春已經等在了門口,越過陳姨幫晟陽接外套,“今天比平時晚了點吧?”
“路上堵車。”晟陽回道。
“趕緊坐下吃飯,有幾道菜我讓陳姐再熱一下。”黎春說完看向晟夕,注意到他手上拿着兩瓶酒,“這是?”
“西芹送的。”晟夕面不改色道。
站在旁邊的晟陽差點沒控制住自己的表情,這酒明明就是厚着臉皮從尹西芹那裡順過來的,他哥自己想要,還美名其曰要帶給家裡人。
黎春朝客廳裡看了眼,說:“趕緊收起來,别給你爸看見。”
家裡的阿姨還沒來得及把酒收走,晟明突然走過來,皺眉道:“不想讓我看見什麼?”
晟陽正幸災樂禍,下一秒他哥一臉從容地說:“阿陽給你帶的酒,可以放家裡收藏。”
“???”
晟陽迅速轉頭看過去,一臉震驚。
一般這個時候他爸會無條件相信晟夕說的話,其它一切對立陳述都會被當成狡辯,讓他爸更生氣。
“是,我帶的。”晟陽咬牙切齒道。
晟明臉上不露愠色,沉聲道:“酒放那,你相親那事我倆好好談談。”
晟陽:“……”
黎春看着父子倆,眼裡不自覺地帶上笑,轉頭時卻瞥見晟夕還站在一邊,她愣了下,随後有些不自然地把劉海别到耳後。
“小夕,别站着,趕緊坐下吃飯。”
晟夕晃了下神,很快又微笑道:“您也别忙了,交給家裡的阿姨做就行。”
這是十年前從未有過的,可以用溫馨來形容,晟夕想,雖然這些家裡的溫馨和他沒有太大關系。
可是等晟陽全想起來後,這種狀态又能持續多久。
會怪家裡人不告訴他嗎?還是會怪自己多一點。
到了晚上,晟夕把晟陽叫過去,用鑰匙打開一扇門。
房間裡的陳設被白色的塑料防塵袋遮着,裡面積了很多灰,應該很久都沒打掃過了,靠窗的書桌邊放了個箱子,裡面裝着不少雜物。
“這是?”
晟陽環顧房間裡的一切,之前家裡的阿姨告訴他這個房間是儲物間,很久不用了。
“你以前的房間。”晟夕把房門帶上,走到書桌邊,從箱子裡拿了幾件東西出來,手機,相冊,還有幾本筆記。
本來都得扔掉,晟夕還是自作主張讓人偷偷留下來了。
他說:“我想了很久,最後還是覺得不該幹涉你的選擇。不管會導緻什麼後果,那都是你的過去,不該被别人剝奪掉。”
“和你爸媽沒關系,有什麼氣撒你哥身上。”晟夕拍了下晟陽的肩,然後帶上門出去了。
晟陽愣在原地,一時理解不了話裡的意思,過了好久,他才伸手打開離他最近的那本相冊,一張合照直入眼簾——
昏暗的包廂裡坐滿了人,桌上擺滿了酒水飲料和卡牌,斑駁的燈光映着肆意的笑,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沙發角落。
照片裡,晟陽看見自己抱着一個人,他的頭垂得很低,抱得也并不緊,甚至隻是把胳膊搭在了對方的背上,臂彎将懷裡那人的臉遮了大半。
瞬間,好多熟悉的臉從他腦海裡飛掠而過,像一場疾風穿過很多年的歲月迎面撲過來。
晟陽翻到下一張。
照片裡,江閑一手搭在書桌上,垂下的指尖虛握着,另一隻手伸過來擋鏡頭,橙黃色的陽光落在堆疊的卷子上,陽台上趴着一隻黑貓,懶懶地打盹。
再下一張,生日蛋糕上搖曳的燭火映過來,江閑在許願,他在吻江閑的眼角。
再下一張,他看見操場上人聲鼎沸,江閑穿着志願者的紅色外套,站在終點前,他看見自己在跑道上的背影,後面貼着号碼“0707”。
下一張,再下一張,往後,再往後,全部都是江閑。
這些陌生的、熟悉的畫面,他原來忘記了那麼久,隻有他一個人忘了那麼久。
最後,相冊的尾頁寫下一行字——
阿閑,二十歲生日快樂。
那是他還沒來得及交出去的,對一個人的喜歡。
晟陽沒再多看,他放下相冊後立馬沖出家門,開車往醫院趕。他不知道江閑現在是不是還在醫院值班,也不知道看見江閑後要說些什麼。
他隻是很想見江閑,發了瘋一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