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飄忽,困意湧上來,晟陽的眼皮沉得快堅持不住了,閉上的前一刻房間的門被推開,他立馬偏頭看過去,“這麼快?”
江閑摘下口罩,拎着塑料袋走到桌邊,“附近新開了一家藥店。你沒睡?”
“在等你。”晟陽說。
像被貓爪撓了下,江閑偏開頭,甩了兩下溫度計,再回頭時面無表情道:“手張開。”
晟陽把雙手都張開了。
江閑抿唇低頭,把溫度計往晟陽胳膊下送,還沒碰到衣領就被晟陽抓住手腕,“怎麼?”
“我差點忘了,你得離我遠點。”
晟陽從江閑手裡拿走溫度計,又拿了兩個口罩一起帶上,這下不蓋被子也隻能看到眉眼。
“不至于。”江閑說,“戴口罩不難受?”
“沒關系。”晟陽應了聲。
“我的意思是,我體質沒那麼差。”江閑強調。
這指向性就很明顯了。
晟陽琢磨了下話裡的意思,趁人不備伸手用力,把江閑拉倒在床上。發着高燒,也不知道他哪來那麼大的勁。
“松手。”江閑說。
晟陽:“不。”
算了,那就躺着吧。
江閑橫躺在晟陽身上,隔着被子,還和晟陽隔着半米的距離,“我這樣和站着有區别?”
“有啊,我能感覺到你的體溫,你也能感覺到我的。”晟陽笑了下,說:“以後人老了怕冷,還可以互相暖床。”
江閑看着天花闆的那條縫,說:“有空調。”
晟陽輕輕拍了下江閑的肚子,“江同學,别煞風景。”
江閑:“……”
日影悄悄移動,房間裡放了一盆炭火,很暖和。
江閑翻了個身,問:“你這張嘴真沒讨過女生喜歡嗎?”
晟陽看過去,說:“我媽算嗎?”
江閑:“……”
他又翻了個身,背對着晟陽。
“好,認真點。”
晟陽笑了笑,鼻音很重,“确實沒有。我以前性格很差,狗見了都繞道走。雖然臉是可以看得過去,但長得好看的有很多,不差我一個。所以,說實話,高二之前沒被誰喜歡過,至少我不知道有誰喜歡過我。”
“我自己又是個連狗路過都要罵幾句的人,更不要說會喜歡誰,可以了?”
江閑閉上眼,他想象不出來這個說話都帶笑的人性格惡劣起來是什麼樣。
“那江同學呢?”晟陽突然問。
江閑:“什麼?”
晟陽看向窗外的銀杏樹,說:“有比我長得好看的人,也有很多比我運動細胞好,比我學習能力強、做題快的人,他們比我會說話,比我會照顧人,簡而言之就是不需要在一棵樹上吊死,那你為什麼還要和我在一起?”
這個問題比數學公式複雜,江閑說不出來,“不知道。”
“之前我也不知道。”晟陽從窗外收回目光,看着江閑的側臉,說:
“但是這幾天我發現我會害怕你不想見我,會擔心你不理我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沒想過以後再找别人。我喜歡你就像一道函數方程,無解就是無解,到那一步就算結束了。”
我不是在需要光的時候剛剛好遇到了你,所以喜歡上了你,我喜歡你,和光無關,隻和你有關。
江閑還是背對着晟陽,過了好一會,他喃喃道:“你把話都說完了,我怎麼辦?”
“不知道就挺好。”
晟陽靠在床頭上,半閉着眼睛:“你要是說喜歡我的臉,我還得擔心以後四五十歲該怎麼辦,難不成去韓國整容?有點像被你包養了——”
話沒說完,一個枕頭飛過來分毫不差地砸到他臉上。
“下手輕點,我是傷号。”晟陽用手揉着自己的額頭。
江閑伸手撐起上半身,坐在晟陽身上,湊近道:“你先學會好好說話。”
雖然帶了兩層口罩,晟陽還是本能往後退,頭抵着床頭往下移,“你别離我這麼近。”
江閑淡淡地垂眼看過去,“為什麼?”
明知故問,很不像他。
晟陽看過去,聲音很溫柔:“會傳染。”
話音未落,江閑隔着口罩吻過去,手指陷進柔軟的發絲裡,因為發着燒,晟陽身上很燙,像房間裡噼啪作響的炭火。
很多次,他都覺得晟陽和他之間隔了一整個世界。
他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那些不安,總是讓晟陽把他放在選項的最後一位,以為這樣傷害就能減到最小。
可是他錯了,從喜歡生出的那一刻開始事情已經一發不可收拾,惡心、謾罵、指責被獻祭給異樣的眼光。
但成為離經叛道的人也沒有關系,他們依舊坦坦蕩蕩。
所以,我們一起做世界的瘋子,讓病毒和灰塵從呼吸道流經每一個血細胞,一起腐爛,再一起從夕陽的烈火中盛放。
江閑看着晟陽的眼睛,說:“晟陽,我不怕傳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