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頭轉向間,晟陽實在沒忍住,胡亂抓住一個支撐點,“嘔”一聲吐了。
吐了……
于是“慘白”轉移到了江閑臉上:“……”
他本人對蒜沒感覺,不喜歡卻也沒到不能接受的地步,但今天一過,他刷新了對蒜的認知。
幾分鐘後,晟陽僵着臉坐在江閑的書桌前,耳邊可以聽見淅淅瀝瀝的水聲,因為被吐了一身的人正在衛生間洗澡。
晟陽從大蒜為什麼要存在想到人為什麼要嘴硬,最後洩了氣一般,眼一閉,腿一蹬,臉直直向倒向桌面。
要死,一輩子的臉都丢完了,他有點絕望。
不知道出于什麼心理,他很不想把狼狽的一面給江閑看到,心大如他也會莫名難堪。
隻是他在這抓耳撓腮,衛生間裡那位也大差不差。
江閑洗完澡,像往常一樣在衣架上摸索,最後摸了個空。
“……”他隻顧着一股腦往衛生間鑽,完全忘記了拿衣服這事。
現在面前有兩條路,一個是等房間那位離開,一個是叫房間那位給他送衣服。
他想了三秒,果斷選擇第一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十五分鐘後,江閑在衛生間裡面算完了腦子裡庫存的最後一道數學題。
他把淋浴關掉,周遭寂靜,房間裡那位像死了一樣,腳步聲都沒發出來。
晟陽确實是半死不活的狀态,趴在桌上的頭就沒擡起來過。
突然,一連串沉悶的“咚咚”聲在他耳邊響起,是從衛生間傳來的,他這才反應過來江閑确實洗了好久還沒出來。
地闆上終于響起細微的腳步聲。
“怎麼?”晟陽問。
江閑抿着的唇輕啟:“我衣服沒拿。”
浴室的磨砂玻璃淺淺印出道模糊的人影,晟陽視線在那處停了幾秒,忽然偏開頭“奧”了聲。
真是……要命。
手指關節被他按得發出一道清脆的聲響,“你等會兒。”
晟陽走進房間,在淡黃色的木質衣櫃前停下腳步,櫃子裡的衣服擺放得很整齊,散發着清新的皂莢味。
角落裡有個相框面朝裡放着,看不見照片是什麼樣,但其實很容易猜到,晟陽的視線在上面停留了幾秒,随即移開眼關上櫃門。
沒過多久,他拿着一套衣服去敲衛生間的門。
猝不及防間,門開出一道縫,晟陽還沒來得及背過身就被水汽撲了滿臉,他喉間有點發緊,熱氣混着絲絲濕潤往外擠,還帶着獨屬于一個人的氣味。
緊接着,一隻帶着幾點水珠的胳膊伸出來,勁瘦修長,腕骨突出,手腕内側的血管在白得驚人的皮膚上清晰可見。
掌側那顆棕色的痣被水汽包裹着,模糊而不真切。
晟陽怔在原地,心跳很快,他卻完全沒意識到。
江閑的手還懸在半空,玻璃外的人影憧憧,他掌心仍舊是空的,“晟陽?”
淡淡的聲音把門外的人拉了回來,晟陽恍然回過神,“奧……這……給你。”
指尖交錯,一觸即分。
四下寂靜無聲,目光飄無定處,一片紅順着晟陽的脖頸直燒到耳尖。
他轉身靠在門側的牆上,冰冷的牆面貼着他的後背,不遠處衣服布料摩擦的悉索聲卻又在耳邊點起一把火。
本來心裡就五味雜陳,現在又多添了一味。
伸個手而已,自己怎麼像個變态一樣!
很快,衛生間的門被打開,滴着水的發絲被江閑向後撸去,衣領洇濕一小塊,脖子漫上淡到幾乎可以忽略的紅。
他側着頭擦發絲的水,偏頭便看到站在一旁的晟陽,腳步倐地頓住:“站這幹嘛?”
晟陽下意識繃緊了肩背,拎起領口扇了幾下風,“有點悶,我在這吹吹風。”
又沒窗子,吹個屁的風。
但是江閑竟然毫無所覺地應了聲,擡步直直朝房内走去。
“牛奶喝沒?”他拉開窗子,順帶瞥了眼桌上立在那的牛奶,蓋子還是沒開的樣子。
晟陽道歉的話都排練了八百遍了,沒想到他第一句是問這個,“那我現在喝?”
他剛在院門外他五髒六腑都差點吐出來,現在反而好多了。
牛奶帶着絲青提的香味,入口的瞬間淡淡的甜味便在舌尖漫開,晟陽仰着頭,腦子裡很亂。
今天發生很多事,他有點搞不清楚自己了。
沒等他想個所以然,突然聽見江閑說:“其實……你可以不用這樣。”
“哪樣?”晟陽喉結滾動,咽下那口牛奶。
江閑移開目光,拉開書桌前的椅子坐下,猶豫了會兒還是擡眼道:“可以輕松一點,不用太在意别人。”
不僅是今晚,晟陽對待别人一直把握着分寸,總是默默關注着别人的情緒,一些細枝末節都能被他盡收眼底,在學校是,在家也是,對待不熟的人是,對待朋友照樣是。
就像他會照顧加他微信的女生的心情,不會當場拒絕讓人難堪,隻在事後拒絕好友申請,會理解宋朝南擰巴的性格,會很輕易找到開幕式時躲在角落的江閑。
隻是這種察言觀色有時會讓自己很累。
晟陽知道江閑說的不隻是餃子的事,他提起嘴角,迅速伸手呼噜了下江閑的頭發,“少揣測你陽哥。”
江閑悶聲不語,覺得這個話題可以點到為止了。
突然,晟陽伸手撐了下桌面,坐在江閑面前的書桌上,身體微微前傾,說:“還行吧,我是挑着人在意,又不是對誰都樂意費心思。”
“奶奶費了好大一番心思,我總不能往人身上潑冷水吧。”晟陽兩條腿自然下垂,在空中晃悠着,“而且,這事我樂意。”
一切理由在“我樂意”三個字面前都是過眼雲煙。
已經不用再多說了。
“牛奶喝完沒?”江閑的聲音很輕,就像窗外的一陣風。
晟陽挑了下眉,将那瓶牛奶仰頭一飲而盡,五指收縮,瓶子中間皺成了一小團,被他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裡,“可以了吧。”
他說着這話,眼睛還直勾勾盯着江閑。
江閑收回目光,從書架上拿出一本筆記拍了下晟陽的腿,“坐椅子上。”
這筆記一看就是文綜,厚得離譜。
晟陽一臉不可置信:“你今晚不會還要給我補課吧?我白天剛跑完3000米、800米、400米接力、跨欄——”
“誰放話要考第一來着?”江閑偏頭看他。
還能是誰,某個說話不過腦子的傻逼呗。
晟陽摸了下鼻尖,認命地坐回椅子上:“行,江——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