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還是重新投胎比較快。
就在晟陽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時,門上響起了敲門聲:“小閑,我切了點水果。”
聽了這聲響,晟陽立馬收了笑,在位子上坐得筆直。
江閑見眼前這人翻臉堪比翻書,此時已然是一副讨人喜愛,尤其是讨老人喜歡的好學生形象了。
“你怎麼不去學表演呢?”
“我還是想給人家留點後路的。”
他翹着尾巴去開門,到了門口接過水果,不知說了幾句什麼又逗得奶奶喜笑顔開。
讓人意外的是,晟陽把水果放江閑面前就坐回椅子上繼續順筆記。
他左腿架在右腿上,一手轉着橡皮,另一隻手拿着筆,偶爾在筆記上做個記号,大多時間是在轉筆。
總之,四肢都沒閑着。
江閑手上的筆尖不停,忽悠聽見筆掉落到桌面的響聲,目光從眼尾掃向身邊那人。
應該是轉筆沒轉穩。
晟陽拇指輕輕一挑,筆在半空轉了半圈穩穩回到他手裡。
他偏頭朝江閑笑了下:“抱歉。”
江閑收回視線,筆尖在紙上停了兩秒,為了防止自己再像上次那樣幹出寫兩遍“解”的傻逼事,最後果斷收起數學題冊,拿出文綜開刷。
一般,高三前十七中都是文綜三門分卷,而江閑手上的卷子是合卷,上面清晰地印着一中的防僞标志。
其實十七中的老師很少在假期布置作業,就算是平時的作業量也不是很夠。
一方面是因為知道布置了作業也隻是給自找氣受,放假回來交上來的作業純純複制粘貼,改到一半都能知道哪些是“母本”,哪些是“子本”;
另一方面是因為學校也确實管得松,可以說在班裡排得上名次的大部分都得靠自己自學。
江閑中考成績很亮眼,在市裡排了第一,按理來說應該去一中的,最後誰都沒想到十七中這個“佛系”學校走了狗屎運撿了個香饽饽。
一群老師都覺得這孩子要麼是學傻了,要麼就是太年輕,愛裝且叛逆。其實他隻是覺得一中距離太遠,放假太少,耽誤他兼職。
學習氛圍、教育資源、升學率這些對他來說又有什麼關系呢?甚至連兼職也隻是無所謂的東西,打發時間罷了。
他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為了不用思考就可以過完一天,躺在床上就被疲憊和困倦淹沒,睜眼就被日程表上排滿的計劃推着往前走。
初三的班主任在聽說他放棄一中的名額後找他談了好久,無非就是把一中說得天花亂墜,把十七中說得一無是處,不過是為了本校的名氣罷了。
“年紀大點的經曆了很多事,總想着把經驗一股腦塞進年輕人肚子裡,好讓後不要者犯前者的錯。但說到底這是你的事,作為老師建議我已經提了,選擇權還是在你那。”
“一時意氣用事沒關系,自己可以承擔結果就行。”
“但如果可以的話,為什麼不讓自己輕松一點呢。”
他語重心長的一番說辭沒能起到任何效果,江閑還是去了十七中。
自此之後,那位老師總是不定期的給江閑送學習資料,有托關系找來的其他名校的卷子,有自己整理出的題集和資料。
“十七中的教學水平和其他學校是比不了的,市面上的學習資料又太雜。這些是其他學校老師自己出的卷子,有些老師還去出過高考卷,你沒事可以翻翻。”
江閑:“我沒時間”
過了一段時間,江閑才無意間得知三年前這位老師的兒子受不了學業壓力跳樓了,餘生可能都要和呼吸機為伴。
可能是不忍心看到一顆好苗子因為沖動而錯失了機會,也可能是江閑和他兒子年齡相仿,身量相貌也那麼像,又可能是過于沉重的現實壓得他迫切地需要情感寄托。
江閑輕而易舉得到的東西是别人拼了命也看不到的未來,而他現在卻把機會扔進泥裡。
可是這關他什麼事,他不需要迎合任何人的期望,包括自己的。
隻是此後他會用那位老師寄來的題打發時間,做完的題越積越多,空白的卷子越來越少,久而久之竟也就成了習慣。
而那位老師還是會繼續給江閑寄卷子,從未停止,好像這件事也成了他的習慣。
好運和噩耗總不停交疊着,但有了未來才能有“交疊”的可能。
餘光裡,江閑可以看到身邊的人筆尖不停,眼睛犀利而沉靜,好像與外界的一切隔絕開來。
時間過得很快,下午的斜陽照在窗前的銀杏樹上,落下的一地斑駁光影随着風來回移動。銀杏樹下。
黑貓伸着肉嘟嘟的爪子追那最大的一團光影,好像它一天最有趣的三件事就是:吃飯,睡覺,追光。
晟陽把今天的進度過得差不多了,支着下巴看窗外,此刻看得正入神,拿起手機對着黑貓拍。
黑貓玩的正起勁,腦袋一歪見有人盯着自己,翹着尾巴走到樹幹旁,慢斯條理的順自己的毛。
“唉?還不給人看。警長偶像包袱挺重嘛。”說着把手機轉向江閑,喊道:“是不是跟你學的?”
江閑掀起半垂着的眼皮,伸手捂住晟陽的攝像頭,“筆記看完了?”
這貓和主人果然是一個性子.
晟陽:“看完了,你幫我把标記過的地方順一遍就行。”
江閑拿過筆記,目光落在所謂的标記上——
兩個問号并排,下面畫條短小的橫線,像個小人臉。
問号小人在整潔的筆記上顯得異常突兀,而且某人可能畫上瘾了,在筆記頁末刷了一排小人臉。
“很形象吧?”晟陽得意道。
“和你挺像的。”說完不等人回話江閑就直奔主題,“這個要先分解變形……”
晟陽到嘴的話被噎回去,隻能閉嘴。
他躺在椅子上,坐姿十分随意,一副半身不遂的樣子,支起一隻手撐着頭聽講,一副神遊到南半球的樣子。
江閑總偏頭看他,可問問題晟陽卻什麼都能答得出來。
次數多了後江閑才隐隐意識到這可能是某人的低耗能模式,簡而言之就是四肢短暫癱瘓,隻有腦子還活着。
“你回去把最後這幾道題看下,能完整做出來今天的内容就能過了,以後也不用再看。”江閑拿出兩張紙卡進筆記裡。
他整理的筆記都是隻有題目沒有答案的,講題的時候隻過個思路就完事。一開始他還擔心晟陽跟不上,結果進度不僅按計劃完成了,還超了不少。
所以江閑臨時湊了些新題,都是高中的拔高題,涵蓋的知識點多,綜合性強。以晟陽現在的進度做不出來很正常,但做得出來也不奇怪。
“結束了?”晟陽撐着頭的手像脫了力一樣,腦袋直直往桌子上栽去,“感謝陪伴,我死去的腦細胞。”
現在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連軸轉了十幾個小時,還是死磕一門數學,累是一方面,枯燥也是一方面。
“累就趕緊回去洗洗睡,别在這趴着。”江閑說。
“在這洗洗睡?”晟陽偏過頭看着江閑,不确定道。
江閑:“……”
“我說讓你回家睡。”
晟陽又把頭偏回去,有氣無力地“奧”了聲,說完伸了個懶腰起身收拾東西。
等晟陽包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江閑突然說:“對成績沒要求的話那些拔高題可以不看。”
“你把題都整理好了,我幹嘛不看。”晟陽拉上書包拉鍊,擡頭笑了下。
江閑抿了下唇,移開視線:“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