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
平坦寬闊的大道盡頭,重整後的山間小路迎來了它孤寂生涯中的第二批貴客。
小路兩邊越界了的花草被清理了個幹淨,離得遠些的花啊草啊死命地仰頭向後,生怕被前面除根殆盡的兄弟姐妹牽連誅了九族。
華貴轎辇穩穩當當停在了小路前,随行的侍從望着兩道草木露出了嫌棄的神情,但也隻有一瞬,下一秒轎簾掀開,他立馬換了副谄媚嘴臉。
“哎呦,我的公子欸,您怎麼親自出來了?這群偷懶耍滑的賤民路都修不平整,可千萬不能髒了您尊貴的腳啊。”
他一邊點頭哈腰,一邊瘋狂對旁邊的紀大人使眼色,奈何紀大人早被抽了芯子,根本領會不到他的暗示,呆愣恭敬地杵在原地,沒有半點要動作的意思。
紀六心裡暗罵了一句旁支碎催,眼見着轎中人沒有折回的架勢,忙不疊以身為凳,跪在了轎辇邊:“公子,小的來背您!”
“不必講究。”
一聲簡短的回複,但紀六冷汗唰一下冒了出來,與之而來的是背上驟然承擔的壓力——轎中人踩着他的背下轎,站在了地上,小幅度地踏起了一圈塵埃。
從旁候着的兩人小人擡着頂簡易但不簡單的小步辇蹭一下竄到旁邊,紀六甚至連頭都沒來得及擡起來,前後擡轎子的兩個随從已經伺候紀闵換了代步工具。
“你們啊,就是太講究了。”紀闵語氣裡似乎還有幾分無奈,但絲毫不耽誤他上轎子的速度。
“哪裡,公子是金尊玉貴的人兒,我們能服侍公子都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隻怕幹的活不夠細緻呢。”紀六麻溜地一把擠開要回話的随從,谄媚着湊在旁邊。
他用餘光狠狠剜了眼擡小轎的随從,那意思明晃晃地是“往公子面前獻殷勤搶我的功勞你還嫩着呢。”
被瞪了的随從縮了縮脖子,敢怒不敢言地扛起了轎杠,沉甸甸地重量通過實木把手重重壓在他肩上,乍一起他猛地漲紅了臉。
紀闵好似完全注意不到随從間的小動作,隻用他那圓滾的手指一味地搖着折扇,極力表現的漫不經心,道:“紀六,紀家平日不會虧待你們飲食吧。”
哪裡沒虧待,簡直虧完了好嘛,這話他當然不敢說,順着紀闵的目光,他狠狠一腳踹在了前方擡轎的侍從身上,“叫你們平日吃着白飯偷奸耍滑不好好練,現在在這鬧紅臉,回去仔細着你們的皮。”
紀闵蓦地被狠颠了下,險些沒維持好自己溫潤如玉的人設,髒話直到了嘴邊,臉頰橫肉抽了幾抽才換成了一句厲聲呵斥:“像什麼樣子?”
紀六吓得渾身一抖,點頭哈腰地說着好話。
衆人噤若寒蟬,紀闵掃了圈四下反應,似乎想起了什麼,憋出了句心平氣和的“别耽誤了。”手中的折扇搖起的微風吹不散他滿頭熱騰的汗珠,反倒因着動作而越來越密集。
浩浩蕩蕩的人擺着隊列在前開路,轎辇前後的數十人硬生生在狹窄的山路上保持住了原本的陣列,隻不過一些邊緣的侍從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山路外坎,驚飛了數衆草間蟲鳥。
蚱蜢蹦跶着跳上了貓耳尖尖,在淳于千秋尖叫地前一秒,賀卿生早有預判般果斷地捂住了她的嘴,将蚱蜢摘下,遠遠丢去了一旁。
淳于千秋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這胖子譜還挺大。”
“是紀家作風。”旁邊的夏爾安認真點頭,“之前門派大比,紀玉宸就這樣。”
遊岱探出腦袋:“對,夏夏說紀玉宸我就想起來了,這個扇子是他們家族傳承嗎?我記得他大冬天也不離手的。”
夏爾安:“不是吧,扇子沒靈氣,看着不是法器。”
“那他……”
“裝貨。”淳于千秋一錘定音。
賀卿生抿唇瞥向嚴行一,揶揄的意味不言而喻。
嚴行一:“……”沒惹。
應去劫小聲咳了聲,吸引回賀卿生的注意,示意那隊人馬已悉數進了陣法。
小路接口處蕩起一圈細小漣漪,而後消失于無形,空空蕩蕩的延伸盡頭,所有的人馬全部不見蹤影。
“都别貧了,按原計劃行事。”賀卿生正色擺了擺手,幾個問心宗弟子夾着嚴行一率先跟進了陣法。
等幾人沒入了陣法,賀卿生牽着應去劫走進小路,腳尖輕點,将地上的陣法做了細微的改動。
“不回去了嗎?”
“不回了吧,我跟卓依打過招呼,也不算不告而别了。”賀卿生悶頭又重新添了幾個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