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去劫這一劍出其不意,衆人驚駭的間隙,賀卿生猛地拔出不留痕,瞬間明白了他的用意。
穿心之傷對化神期的淩玄來說并不緻命,不留痕劍尖上殘留的綠色生機才是關鍵。
應去劫的舉動完全是為了幫她保住小師妹的神魂不散,順便謀求一絲喘息的餘地。
賀卿生沒有再沉湎于過去,一道黑紅的煞氣随着她的動作直指淩玄,看起來是用盡全力的一擊。
但賀卿生知道,這一道煞氣隻能阻止淩玄幾息,幾息過後,他回過神來,她和應去劫脫身都将變得艱難萬分,更不用說再去殺掉免日輝了。
是的,除了在各宗圍剿下脫身,賀卿生決意殺掉免日輝。
她在凡間即墨深山同免日輝一戰,差一點就能弄死免日輝,結果被黑衣人插手打斷,身受重傷。
她被黑衣人重傷是真,煞氣吞噬掉的那一部分免日輝也是真。
這本就意味着免日輝此刻或許沒有完全恢複。
再結合東川林秘境種種,免日輝沒有親自對她下手,而是僞作李安,妄圖借紀仕的手除掉她,也同樣佐證了她的推測。
更大膽一點,免日輝在秘境中,甚至對付不了發瘋的紀仕。
眼下,或許是殺掉他的最好時機。
那道煞氣糾纏着淩玄,其他衆人算不上威脅,賀卿生直奔司吉而去。
“司吉長老,小心!”
衆人驚懼地望着眼前一幕,防守的叫嚷聲響徹天際,賀卿生拽着應去劫,在衆人始料未及的情況下,突然調轉攻擊方向——
她的目标仍舊是李安。
司吉眼中那一閃而過的金光确實惹人懷疑,但她埋在李安身體上的那一縷煞氣就是她的後手。
好歹吃過免日輝,記得味道,賀卿生莫名被自己腦海中的想法逗笑,手上的動作卻是快準狠地對向了李安。
李安昏睡着的面容猛地抽搐了一下,轉瞬又恢複了平靜。
“不會覺得淩玄還能救你吧?”賀卿生的聲音森寒,帶着譏诮。
煞氣如罡風直削地上的人影而去,在即将接觸的刹那,李安一個翻身躲掉了攻擊。
但那煞氣也并非全然直來直往,李安的臉皮随着她的動作唰唰往下掉,露出其後一張陰柔邪性的臉。
金色的瞳仁像是某種山間野獸,野性難馴,比光灼灼。
其他宗門沖在前方的長老同樣看到了這樣一張臉,震驚之餘,賀卿生口中的換命出現在他們的心底。
自家宗門犧牲的弟子長老已成定數,仇怨之外,這群活了千百年的人精心中,還有另一番考量:紀玉宸換命短短幾十年破境至大乘,紀仕換命修為大漲,他們看向淩玄,兇悍可怖的力量似乎離飛升僅一步之遙。
如果隻是犧牲一些無關緊要的人,便能讓自己和親信或是宗門嫡系全部進階……似乎在尋求機緣九死一生的修仙路數裡,算得上是捷徑。
确實是令人不齒的行徑,可是,歲月史書,隻要他們做成功,誰還會記得他們做過什麼呢。
或者,換句話說,誰還敢記得他們做過什麼呢。
一邊是衆人不謀而合的默認的魔頭,一邊是可以利用讨好的化神期大能;一邊滿腔怨憤血海深仇加深,一邊孑然一身無牽無挂。
利益維系出的天平自然而然地傾斜。
于是,他們不再隔岸觀火;于是,他們大張撻伐,對賀卿生。
有人振臂高呼:“魔頭殺師,大家快去幫淩玄尊者!”
有人激昂憤慨:“魔頭邪煞,大家不要被她蒙騙,殺了她替扶留宗清掃門楣!”
有人……有人急得跳腳,那大胡子和海信的聲音淹沒在衆人一聲蓋過一聲的讨伐中,但賀卿生偏偏聽到了,他們罵:“你們這群僞君子真小人。”
賀卿生無奈輕笑,金色光芒同黑紅煞氣交彙爆炸,震懾出驚天動地的聲響。
低修的弟子抵擋不住紛紛被甩至幾百米開外,高修的長老穩定不住身形下餃子似的倒了一地。
“姓賀的,你瘋了?”免日輝面容扭曲地尖聲怒罵,一向陰柔的男聲此刻尤為雄渾。
看來是真急眼了。
不過他确實得急一下,賀卿生的煞氣瘋魔地将他整個人吞了進去,毫無章法,毫無應對之力,免日輝的金色長鞭勾住外界,試圖脫身,卻也隻能越陷越深。
能發揮的時間太短了,賀卿生沒有選擇讓煞氣啃食他,剛堪堪整吞了免日輝,淩玄的刀便破空而來。
賀卿生像是預料到了淩玄的行動,在那見血封喉的大刀飛來的一刹那,她從免日輝那裡薅的花瓣被刀身碾壓成齑粉,随着一道刺目的強光鋪散在天地之間。
“不好!快結陣!”“别碰花瓣!”“大家小心!”
說是免日輝沒人信,真要被毒到了這群修士倒是怕死得很。
毒還是得下到他們身上才會覺得害怕驚懼啊。
就像是提到換命,他們總自負地認為自己能主宰他人,殊不知他們自己才是别人的俎上之肉。
賀卿生心中嘲弄,卻顧不得更多,應去劫的手越來越冷,免日輝的花毒維持不了多久,這是她們僅剩的脫身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