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仕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渾身猛地一僵,身後法相的巨手困惑地在滔天烈火中四處翻找,它翻得速度越快,紀仕的臉色越差。
“不、不可能!”紀仕咆哮,“人呢?”
“老賊,還想煉化我們,下輩子再做這個春秋大夢去吧。”
應去劫身後跟着的司吉率先跳腳,其餘三四十人則戒備地持劍在後。
應去劫面對賀卿生的目光,回以一個沒事的眼神,剛才的陣法有詐,發燙的紅镯在火光爆開的前一秒,在應去劫周身形成結界,護住了他周全。
至于其他弟子長老,則在那一秒感受到一股菁純的劍氣,不留痕的劍氣替他們擋住了第一波攻擊,不至于猝不及防喪命靈火。
隻有應去劫知道,若不是劍氣中夾雜着的黑紅煞氣至陰至邪,這些人未必有命可活。
司吉的注意力在法陣上,李安倒是看着護在身前的劍氣若有所思。
跟随紀仕的叛徒都不是什麼純善之輩,被大火一烤,發昏的腦子也後知後覺明白過來,紀仕不僅要殺這二三十名弟子,還要連他們這些手下也一并殺了煉化,當即掉轉利刃對向紀仕。
紀仕僅僅暴怒了一瞬,眼中的氣憤全數被不屑取代,他深吸了一口氣,“呵,也罷,不過是多費些功夫挨個送你們上路。”
“看你本事。”賀卿生迎面對上紀仕的法相,從指尖開始斬斷巨手,她對着餘下的修士高呼一聲:
“秘境出口在法相上,自保,找出口!”
下方的諸多修士數十成對,為了活命,絲毫不質疑賀卿生的決策,十分團結友愛分工明确的替賀卿生分擔着巨手的壓力。
戰鬥似乎在此刻才正式拉開了帷幕。
狂風走石卷着烈火呼嘯,周遭植被的灰燼平均地彌漫在天地寰宇間。
賀卿生的衣袍随着她極快的動作獵獵作響,紀仕遊走在衆人之間,出手便是奪人性命而來。
“海泰小心!”
海延的驚呼聲中,海泰的眼中,巨手在眼前無盡放大,衆人自顧不暇,似乎沒有人能抽出空來拉這倒黴蛋一把。
要殺他的是他叛投而擇的新主,天海盟的舊識并沒有出手的必要,海延高亢的一聲提醒已是仁至義盡。
海泰神色恍惚,連最後掙紮擡手的反應都沒有。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海延撲了過去,血肉為盾替海泰擋住了紀仕的緻命一擊。
“師父!”海信目眦欲裂。
海延目瞪口呆地望着海泰插進他心口的匕首,比起紀仕,這才是最緻命的一擊。
海泰彎唇,幹脆利落地拔出匕首,鮮血迸濺,他半邊臉藏在血色下,宛若瘋魔:“師父你既然也是在意我的。”
他頓了下,口中喃喃,不知道是要說服海延還是說服自己,“那不如再幫弟子最後一個忙吧。”
“混賬……”海延的聲音磕磕絆絆,他整個身體往前傾倒,海泰跪着接住了他。
這一跪不是為斷羁絆,因為他的手掌幹脆地從海延身體裡拖出了一團光點——那是,神魂。
海延的神魂。
而海泰跪向的,是紀仕。
他無比虔誠:“紀長老,這是我的投名狀,求您不要丢下我,我、我願意永遠追随您以求大道!”
“求您!您要找什麼人,搜什麼的魂我都能幫您!”
紀仕朗聲大笑:“好孩子。”他伸手要去接那團的神魂。
“師父他來東川林秘境就是替你來尋破境機緣的!海泰,你怎麼能、怎麼能?你還是人嗎?”
海信從一旁死死鎖定着那團光點,嘶吼得幾近喑啞,帶着熊熊烈火的巨手擋住他的去路,紀仕惡趣味地沒有第一時間殺他。
隔着火海法相,海信的控訴聲聲泣血。
海泰聽不見師弟的解釋,看不見師父的未盡之意,可笑的師徒情誼,有什麼重要的?又不能讓他突破瓶頸,又不能讓他原地飛升。
現在的海泰,頂着紀仕孺子可教的目光,感覺身體都輕飄飄了起來,好似他已然踏上了鮮花着錦烈火烹油的光明坦途。
其實他飄飄然的感受并不是幻覺。
在紀仕抓住海延神魂的前一刻,賀卿生以驚電之勢奪走了那團神魂,這動作發生得太快了,以至于紀仕還沒來得及反應,吸取神魂的手已經搭在了海泰額前。
方才還目露貪欲的人,隻一眨眼的功夫,甚至沒能及時發出一聲慘叫,就雙腿一軟如爛泥般癱倒在地,化作了烈焰的燃料。
“真是可惜了。”紀仕話是如此,眼中沒一絲可惜的情緒,他戴慣了虛與委蛇的面具,直到此刻将虛僞化生成炫示。
“拿好。”賀卿生将海延丢給海信,順便将人推到了一旁,立即折回紀仕身前。
紀仕:“怎麼,想到護着你的那個淳于家的小丫頭了?”
“你怎麼敢提她的!”煞氣同靈火較量,賀卿生手中的長槍每一式都殺機畢露。
紀仕很滿意她被挑釁到的模樣,“那丫頭死得凄慘,神魂現在怕是也格外煎熬呢。”
賀卿生咬牙,師妹淳于千霄自爆而亡,紀仕的話證實了她神魂尚存,可自爆後極虛弱的神魂竟然被他們用來換命。
賀卿生不敢想,但不能不想,她的心髒泛起細細密密的疼,紮得神魂不得安生。
煞氣瘋漲數倍,紀仕也不甘示弱,下方掙紮求生未果的弟子化成他的養料,轉而更為壯大的法相再次攻向賀卿生。
交手太快了,過得招也太快了。
修為低的隻能看到空中的殘影,司吉沖李安大喊:“李師侄,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掩護你,你去找秘境出口!”
“好!”李安一口應下,帶着司吉往左側專攻而去。
其他幾位的長老一批護着剩餘弟子,另一批則咬緊牙關破除右方巨手。
“長老,中間的不管嗎?”一個弟子疑惑。
另一個長老:“李道友指的這邊,放心,不會有錯。”
火焰在各色的術法攻勢下降了片刻,旋即反撲出更大的熱浪。
紀仕沒有消耗,反而有種越打越強的趨勢。
砰——
長槍反戳,飛沙走石,濺起一地塵埃,賀卿生的左腳向後,半截腳跟嵌入地下才堪堪穩住了身形。
她的虎口處,生生震裂開一道裂縫直逼大拇指指根,若是再相多半秒,怕是手掌都會直接斷開。
紀仕出招險毒,在禁術的加持下,更難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