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筒中,竟無一根簽解是好兆。
賀卿生悄然更換了全部蔔簽,看着一筒上上簽,她滿意地将其放回原位。
前廳按部就班地進行着冠禮環節。
應去劫向應将軍、老夫人敬過酒後,由楚丞相作賓,同寒玉夫人一起,引應去劫拜見靈玉夫人靈位。
醴冠者後,冠者需要拜見母親。
按理說,蘇夫人現在作為将軍府主母,算是應去劫名義上的母親,應當參與冠禮。
但妙就妙在,老夫人一手操辦的弱冠禮,請的正賓是楚丞相。而楚丞相的妻子,寒玉夫人,是應去劫生母靈玉夫人的親姐姐。
親姐妹不睦的流言外人難辨。
但蘇夫人清清楚楚知道,因為靈玉的死,她是真得罪了寒玉,自然不好在應去劫冠禮上接他對母親行的拜禮。
小木偶被賀卿生藏在角落,她則飄在應去劫身側,去看他手中抽取的蔔簽。
“三卦上上簽,應醫師,前途皆順遂啊。”賀卿生指着蔔簽對應去劫笑道。
應去劫同她對視一眼後,将手中的蔔簽遞給了楚丞相,“丞相大人,夫人,二位德高望重,今為晚輩行加冠之禮,實為晚輩之幸……”
冠禮上的儀辭大差不差,但應去劫行容有度,倒顯得真誠有禮。
賀卿生飄在人群中,将寒玉夫人眼中的感慨盡收眼底,自然也沒錯過蘇夫人一閃而過的陰鸷目光。
衆人解簽道喜的贊詞不絕于耳。
蘇夫人絞緊了手帕,卻沒有其他動作,視線緊盯着這邊。
賀卿生順着她的目光,見到寒玉夫人取出桌上錦匣,那是靈玉遺物。
寒玉夫人用特定的符号打開了匣子,但她僅瞥了眼字條,便将其快速收回袖中,對應去劫緩聲道:
“好孩子,去劫劫難去,臨安安已近,你母親替你取字臨安,是祈願你此生安然呢。”
“臨安多謝丞相,夫人。”應去劫拱手回禮,冠禮繼續。
寒玉動作很快,隻有賀卿生看到了那一晃而過的真正的八字批語——去劫劫未去,臨安安未來。
不是什麼好兆頭,是否是靈玉留下的也未求證。
而且賀卿生辨認出了上面凡人不可見的字靈咒。
簡單來說,就是詛咒。
影響不了中術者真正的人生軌迹,卻能讓對方倒黴幾天或幾個月。
十二垣同門修士菜雞互啄時常用。
好在寒玉夫人随機應變,沒念紙張原話,将臨安二字解釋得巧妙。
一股細小的煞氣吞噬掉紙條。
換掉的蔔簽,下藥的敬酒,補好的禮服,填平的坑洞……
賀卿生細數了下——蘇夫人在這場弱冠禮上準備的“驚喜”沒有一個能成功,她還真是功不可沒。
眼見着蘇夫人氣急敗壞,就要開口破壞氛圍,藍光一閃,立即封住了她的喉舌。
蘇夫人驚恐地看着自己失去身體的控制權,隻能老實地伫在原地當背景闆,耳邊陰風陣陣,不住地一茬一茬往外冒冷汗。
賀卿生掐着蘇夫人的下巴,将她的臉正對向靈玉夫人的牌位。
蘇夫人看不到賀卿生,隻覺一股無形的力控制着她,下一秒便對上了靈玉二字。
但喊又喊不出,跑又跑不掉,吓得她涕泗橫流,以為靈玉顯靈知道了她使的小動作,恨不得當場下跪。整個人銳氣頓消,眼神立即純良起來。
賀卿生看着蘇夫人的表現很是滿意。
應去劫咳了聲,遞了個眼神給賀卿生。
賀卿生這才收手飄回他身側,安慰似的拍了拍他肩側。
“應醫師,你肯定想不到,我為阻止你拿宅鬥劇本做出了決定性的貢獻。”
爹不疼後娘不愛的小可憐,真是沒她不行啊。
應·小白花兼灰姑娘·去劫對賀卿生憐愛的目光表示摸不着頭腦。
當着衆人的面又不好開口詢問。
終于等到冠禮禮成,一道召應去劫入宮的聖旨随之而來。
衆人叩首接旨,一時皆心下嘩然。
自先帝免除冠禮拜見國君的環節後,大肅還沒哪家世勳官宦有過這樣的殊榮。
應去劫雖在朝中無一官半職,但沒有人敢再輕視這應府長公子。
莊志行跪在人群中,萬分慶幸自己沒把人得罪死了。
正慶幸着,在一片“謝主隆恩”聲中,他臉上似被冰涼的風狠甩了兩巴掌,火辣辣地一陣刺痛。
莊志行一驚,蓦地想到了那個陰氣的木偶,哆哆嗦嗦将應鴻風遞給他的字條撕了個稀爛。
——
應去劫接旨登上馬車後,才得以緩和片刻。
刻好衣服的小木偶不知何時藏進了他袖中,沉甸甸的,很是踏實。
他垂着眸子,馬車勻速行駛,窗簾晃動,時不時落進一寸光,照得他犯起了困,思維也倦懶起來。
這幾日一直在奔波,想來先前定制的珠寶首飾應當做好了。
自帶衣物小木偶被他捧在掌間打量,應去劫眉心微蹙——他先前雕刻的工藝太過粗糙了。
“皺什麼眉啊?應醫師。”
應去劫想了想,咽回了無事二字,道:“進宮還有一段時間,你出來待會兒。”
賀卿生笑道:“怎麼了?突然發現女鬼我的美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