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流水。
男人腰間的銀鍊垂落其中,小葉片随着他的動作,相互撞擊,發出清靈靈的脆響。
在山林間顯得尤其忙亂。
賀卿生:“你在幹什麼?”
應去劫:“快住手!”
岸邊男人撩水的手一滞,驚訝地擡起頭:“小賀,應醫師?”
嚴行一雙眼放光:“應醫師你也變小了啊,那剛好,快來看看殿下!”
他另一隻手提着的小男孩雙目緊閉,滿臉通紅,牙關無意識地發顫,打着哆嗦,額上還嚴實地蓋着塊浸透冷水的布料。
隻看一眼,便知他燒得極其嚴重。
應去劫快步走近,一把揭掉梁王頭上的冷布,他從懷中翻找出藥瓶,示意嚴行一幫忙托起梁王,将藥灌進他口中,動作幹脆利落。
賀卿生飄在旁邊,對嚴行一啧啧稱奇:“你家殿下日後若是要走傻子路線,你應該是首要大功臣。”
嚴行一疑惑擡頭。
賀卿生挑眉:“梁王本就體弱,你倆又在寒冰水中泡了許久,現下他發了高燒,你再用冷水敷額,加重寒邪入體,若是這邊有溫度計,高低給測出個四十度讓你見見世面。”
“啊?這樣。”嚴行一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原來不能用冷水啊。”
“你不會從前都這樣幹的吧?”
面對賀卿生的目光,嚴行一有些不好意思:“身體好,從前沒發過什麼燒,沒注意過。”
賀卿生對他豎了個大拇指。
有應去劫照看梁王,嚴行一立馬安心解脫,溜到旁邊,洗他的藍色錦繡披帛。
光洗披帛還不夠,他又極其小心地拆下腰間的銀鍊,生怕漏洗了一點田間污泥。
吃過藥後,梁王開始慢慢發汗退熱,衣衫濕熱,呼吸逐漸平穩下來。
賀卿生戳了兩下梁王的臉,還想再碰一下,被應去劫捉住了手。
“别給小孩鬧醒了哭。”
賀卿生笑道:“你們這身形變小,還附帶心理變小的效果啊?”
應去劫不接話,沖水邊的嚴行一喊道:“得找個地方給梁王殿下換身衣服。”
“好,我記得我那會兒掉進的是塊農田,這附近應當有人家。”嚴行一聞聲站了起來,“别說,那田裡面搞不好還有蛇,一直怼我背,吓死個人,還好我跑得快。”
賀卿生:……
“真奇怪,我們不是在那寒潭裡嗎?怎麼掉這裡了,難不成寒冰湖底有什麼桃花源入口。”
嚴行一嘟嘟囔囔地從地上薅起梁王,颠了兩下重量,似覺得抱着費力,又喊應去劫幫他把梁王背在背上。
賀卿生的視線從應去劫臉上轉到嚴行一跟前,又落回梁王身上,“倒沒聽說桃花源能讓人變幻身形的。”
“也是。”嚴行一調整好着力姿勢,“好小子,還不輕。”
賀卿生:“所以你為什麼沒有變小?”
“嗯?”嚴行一和應去劫同時望向賀卿生。
此間幻境,應去劫和梁王都有身形變化,賀卿生是魂魄狀态并無影響。
那嚴行一同樣作為凡人,怎麼也毫無變化呢?
賀卿生目光幽幽。
嚴行一立即炸毛:“我靠,你這什麼眼神,懷疑我有問題嗎?不兒?我苟得好好的,小日子過得美美的,結果被梁王拉過來查案,莫名其妙在冰水裡泡了半天,簡直是俠肝義膽,舍命陪君子,本來就不是好差事。”
“在這怪地方不變小,我一半吊子國師,我哪知道怎麼回事?”
嚴行一開始瘋狂吐苦水,就像是大壩開閘洩水,一瀉千裡,根本攔不住。
賀卿生試圖插話兩次,沒插上。
他絮絮叨叨的,就給梁王此行的目的給漏完了。
兩個時辰前。
比賀卿生和應去劫早了半個時辰。
梁王同嚴行一起來到天香樓,兵分兩路。
梁王微服會見天香樓主人,也就是戴仙韻。
嚴行一則趁機潛入天香樓禁地,尋找有關幼童失蹤案的蛛絲馬迹。
至于為什麼是看起來一點都不靠譜的嚴行一,他本人的解釋是,即使他是半吊子,但總歸比風吹就倒的梁王利落一些。
況且,身為國師,他也不是全無保命手段。
賀卿生對此存疑,有保命手段,還能在寒冰湖裡掙紮半天。
提到這,嚴行一憤然從袖口中甩出了一坨皺成一團的符紙。
他查完天香樓并沒有發現異常,去尋梁王時,剛好撞見戴仙韻将人打暈帶進了暗道。
尋常跟着梁王的暗衛影九卻不見蹤影。
情急之下,嚴行一隻匆匆留了個記号,便用符咒隐匿身形,跟了上去。
誰知對方似乎知道他在尾随,他剛進門就被一股巨力踹進了寒冰湖。
經水一泡,符紙爛得不能再爛。
他一回頭,梁王就緊接着被丢了下來。
逆着光,嚴行一沒能看清對方容貌。
隻能見到立于岸邊的女子身影,高挑纖細,似弱柳扶風。少頃,她嗤笑一聲,便轉身離開了。
梁王昏迷着,落水後筆直地往湖底沉,嚴行一顧不得再仔細觀察那女子,死命去拽着梁王泅水。
他要往崖邊緣靠,湖水卻帶着他倆往中心圓台處浮沉。
等離得近了,飄在圓台上時,嚴行一才看清其下的累累白骨。
森寒恐怖,一眼便叫人心生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