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霜姑娘,你還是先走吧,我不想為難你。”賀卿生語調輕緩,示意從霜不必摻和,勾勾手将老鸨拽回面前,“審她便好。”
“媽媽桑,我也不想為難你,但你要配合我啊,是吧?”
賀卿生尾音上揚,像一把銳利的鈎子,愉悅巧妙地勾住、玩弄獵物的心理。
老鸨腳一軟癱在地上,嘴皮子哆哆嗦嗦,說話斷斷續續不成語調,看樣子吓得不輕。
“主子……在、在……”
從霜快步上前,撫着老鸨的背給她順氣。
老鸨身形一僵,複又不住地發着抖,像是丢了魂似的,呆滞在原地。
“這可有些難辦了。”賀卿生惋惜道。
一柄懸空軟刀戲谑地拍了拍老鸨的臉。
威脅的意味不言而喻。
從霜咬咬牙,決然地朝賀卿生所在方向直挺挺地俯身叩首。一擡頭,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滿臉盡是倔強。
“仙人,我知道你們此行目的,我願為仙人盡綿薄之力。”
“哦?”賀卿生似來了興緻,終于舍得将視線從老鸨身上移開,“你知道我們的目的?”
目的二字在賀卿生舌尖轉了一圈,帶着一分戲谑三分引誘。
門外雜沓的腳步聲逼近。
賀卿生好整以暇地看着從霜,應去劫則神遊天外地望着賀卿生。
兩人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她們方才砸場子挑釁的行為,已經引來了一衆護院。
從霜的話像是輕輕打了水漂。
她望着氣定神閑的二人,火燒眉毛地從衣襟内拽出了半截骨頭,遞到了賀卿生面前,“仙人,此物!此物能證明我的誠意。”
“這是我親弟弟的半截脊骨!”
嘭——
為首的護院威風凜凜地踹開木門,十幾号護院提着長棍緊随其後。
“欸?人呢?”
衆人伫在門口,呆若木雞。
屋内的陳設如常,除了那面破裂的窗戶和桌上溫熱的茶盞,這個包廂整整齊齊,就像是未曾接待過客人一樣。
有機靈點地查探了兩邊包廂:“頭兒,這兩邊也沒人。”
“混小子,回來,别驚動了貴客。”
天香樓的包廂,接待的人非富即貴,哪能是他們這些平頭百姓能冒犯的。
領頭的男人狠狠拍了那年輕護院一巴掌,揪着他的耳朵對衆人吩咐道:
“在樓内搜,都機靈點,别吵吵嚷嚷驚動了貴人!”
“是。”
——
暗道内。
應去劫動作利索地将老鸨捆了個結實。
從霜一臉擔憂,幾次三番望向賀卿生欲言又止。
“王媽媽待樓裡姐妹很寬和。”
小木偶輕飄飄落在從霜肩上,她的身體一瞬間繃緊僵硬。
賀卿生玩味道:“不必擔心,應醫師手法專業的,不會傷着她。”
從霜不可置信地盯着應去劫,明明他看起來是極其溫潤謙和的人。
應去劫無奈,迎着從霜驚恐的眼神,向她伸手。
從霜肩膀一輕,森寒的氣息褪去,提起的心又重新落回了原位。
漆黑的暗道裡,隻見那醫師捧着手中的小木偶,眉目含笑:“你這話說的我像是什麼專業殺手。”
“哪有。”
從霜怔然發愣,鬼氣森森的小木偶此時的神态仿佛靈動起來了。
“從霜姑娘?”
賀卿生喚了幾遍,從霜才似大夢初醒一般,對她露出了個歉意的笑:“仙人見諒,觸景生情,我弟弟從前最喜歡我給他做的絹孩。”
從霜語氣艱澀:“還請仙人能替我幼弟主持公道。”
方才進入暗道,從霜就詳細交代了她來天香樓的原因——調查弟弟的死亡原因。
她父母雙亡後,伯父一家主動收留她們姐弟。
可惜好景不長,她弟弟離奇失蹤,從霜要尋人,卻被伯父一家百般阻攔。
好在從霜是個聰明的姑娘,不僅躲過了伯父家的迫害,還找到了弟弟的半截脊骨。
半截脊骨,遺骸難全。
從霜痛徹心扉,發誓要查明背後真相,還她弟弟一個公道。
最後,全部的證據指向天香樓,她更是不顧虛名,毅然進了天香樓,隻為求一個原因。
在天香樓的日日夜夜,她步步留心,時時在意,生怕錯過了任何一個有關弟弟的消息。
皇天不負有心人,她查到了這處暗道。
也等來了賀卿生等人。
從霜說這話時壓抑着哭聲,幾乎抽搐暈厥。
賀卿生也跟着她哀傷了一會,此刻又聽她提起,聲音不由得再次低沉。
“放心,從霜姑娘。”賀卿生神色凝重,“帶路吧。”
應去劫全程沉默得像是個背景闆。
他一隻手端着木偶跟在從霜身後,另一隻手藏在袖中,握緊了賀卿生剛剛趁和他嬉鬧遞來的軟刀。
方才賀卿生的魂魄短暫抽離,附在他耳邊,說的是這樣一句話。
“從霜有詐。”
他捆王媽媽時,見賀卿生正同從霜共情得真切,還以為她突然變了性子。
直到一縷煞氣圈住了王媽媽的手腕,他這才放下心來,沒有沒收掉王媽媽大金镯子中暗藏的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