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行一手中的羽扇又換了一把,這把扇子做工更加精美,連羽毛都更加潔白柔順。
賀卿生:“都入秋這麼久了,你還搖個扇子幹嘛?”
嚴行一神秘兮兮,用羽扇捂住了嘴:“這你就不懂了吧,哪個華國人能拒絕‘羽扇綸巾,談笑間,樯橹灰飛煙滅’這種感覺?”
前面喊的老鄉純是試探,這句話一出,才打破了賀卿生和嚴行一之間陌生的隔閡。
讓她對這目前唯一的穿越者“老鄉”有了熟悉感。
“你小子,在這混得不錯嘛。”
嚴行一擺擺手:“欸,過獎過獎,你混得也不……”望着賀卿生染血的白衣,嚴行一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咽回了這句話。
賀卿生了然,不甚在意:“沒想到我們在同一輛車上出的事,穿過來的時間節點竟然不一樣,經曆也是大相徑庭。”
賀卿生身穿前的記憶止步于出租車被撞下大橋的瞬間。
劇烈的沖擊讓她一瞬間失去了意識,昏死過去。
她再醒來,就已經躺在了扶留宗的病床上。
師姐說,師父從懸崖下撿到她的時候,她的五髒六腑已經碎裂。
若不是恰巧落在仙門附近,她估計五百年前就是一縷亡魂了。
賀卿生不是沒有想過,既然自己身穿異世活了下來,那同車其他人可能也仍有生機。
隻是她與其他三人,僅在出租車裡萍水相逢,她根本就沒有什麼深刻印象,找人也無從找起。
賀卿生隻記得彼時車租車裡,她坐在副駕駛,後座也是一個女孩,嚴行一的位置則在她左後方,嚴行一同她後座的女孩搭過話。
現在同嚴行一交談,她竟然漸漸産生了些許熟悉感。
“嚴國師,你穿過來這些年都生活在肅朝嗎?”
“本來想讓你喊我嚴哥就好,然後發現你現在約莫比我大幾百歲了。”嚴行一倏地一笑,“我穿過來大概八年了,得前任國師教導,繼承其衣缽,滿打滿算在肅朝打了五年工。”
嚴行一說得坦蕩,不似有所隐瞞。
她暗中記下了關鍵節點,岔開了話題,繼續閑唠。
現代世界短短二十年的象牙塔生活,成了她和嚴行一在這截然不同的異世中,為數不多的慰藉。
不過與賀卿生不同,嚴行一身穿前年長她幾歲,早就經曆過社會毒打,也實現過财務自由,見過更廣闊的天地了。
賀卿生雖然現在年長他幾百歲,但她一穿越過來便在扶留宗,生活中也隻有學習、修煉、閉關、學習,不斷周而複始。她在心态上還有着濃重的學生氣,比起嚴行一,仍顯得稚嫩許多。
嚴行一善談,賀卿生則是遇強則強,遇能唠的人越發話多。
這一談,不知不覺便過去了大半天。
這邊,應去劫和梁王坐在竹亭中幹瞪着眼。
應去劫沉默着給梁王号脈,耳朵幾乎是豎起來聽那邊的動靜。
梁王打破了沉默:“醫師,本王怎麼樣?可是相思成疾?”
應去劫看了梁王一眼,隻見他自言自語,笑容逐漸張狂:“真相思成疾的話,我就去威脅父皇給我和楚姑娘賜婚,嘿嘿嘿嘿嘿……”
沒眼看。
應去劫收起方巾,打斷他的美好幻想:“殿下并無相思病。”
“啊?”梁王趴在了石桌上,蔫巴了下去。
“不過殿下的舊疾尚可醫治。”
梁王一下坐直了身子,玩世不恭的态度一掃而空。
他出生便有弱症,自幼便體弱多病,後來又不慎中毒,落下病根。父皇母後為他邊尋名醫,能認出他病症的都得是萬一挑一的名醫,但認出了,也不得治。
衆醫師對他的判言一緻:能活到弱冠都為上天恩賜,名藥珍寶續命,撐死也活不過二十二歲。
梁王打量的目光認真地審視應去劫,神色認真,又問了一遍,語氣難掩激動:“應醫師知道我得的是什麼病?”
“自然。”
應去劫要來筆墨,不再去關注隔壁一聲又一聲的“嚴國師”,将自己的思緒全部集中在曾背閱過的醫書上。專心梳理梁王脈象,核對病症,靜心默寫藥方。
梁王屏住呼吸,站在應去劫身邊,見他下筆淡然,遒勁的墨迹一行一行呈現在眼前。
期望如墨字瘋長。
應去劫筆尖微頓,剛吸飽墨的筆尖落下一滴墨汁,暈開了一角字邊。
赤菽柳三個字中,“柳”字隻剩下半邊無恙。
“應醫師,這赤菽柳是什麼名貴藥材?我從未聽過。”
“筆誤,殿下恕罪。”應去劫輕描淡寫地劃掉了這味藥材,繼續默寫藥方。
一切如常,唯有字體略顯飄逸的收鋒能昭顯他繁亂的心緒。
赤菽,别名紅豆,又稱相思子。
赤菽柳,相思留。
是以紅豆變種加以驿道古柳,用特殊之法炮制而成的藥材。
天虞古醫書記,赤菽柳,最是解相思。
他怕是昏了頭。
藥方足足寫了幾頁,應去劫也走了幾頁的神。
直到梁王喚他,他才将墨迹幹透的紙張遞給了梁王。
“這些隻能暫時緩解殿下的心絞之症,等我修書一封向天虞山說明殿下情況,殿下可以憑我的信物去天虞山,那裡能治愈殿下的舊疾。”
應去劫注意到,梁王聽到這話的一瞬間,猶豫竟然大于治病的渴望。
梁王:“必須去天虞山嗎?”
應去劫:“是,隻有天虞有治愈的環境條件。”
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上,梁王也明白自己想治病,就必須離京。
梁王沉默了片刻,開口聲音缥缈:“治愈需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