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去劫這番話簡直是要直接坐實是他誤診害人,衆人一時驚愕,都在等着他的下文。
老夫人憂心忡忡,蘇夫人神情古怪,細看倒像是在忍笑,隻有應将軍不明所以,一頭霧水。
應去劫掐醒一個昏過去的鬧事者,問:“葉明智,你娘是什麼時候去世的?”
“你還好意思問!”那鬧事者懵了一瞬後回過神來,破口大罵,“要不是你個庸醫亂開方子,我娘怎麼會夜裡突然就走了!”
應去劫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後放開他走向下一個鬧事者,掐醒詢問。
也是同樣的說法。
葉明智哭得凄慘,應去劫被大門外的百姓指指點點。
謾罵聲不絕于耳。
他卻格外冷靜:“葉明智,你是憑我給的方子去杏林居抓的藥?”
“那是當然,白紙黑字我都貼身裝着!”
“葉明智,我記得你不識字。”
葉明智愣了下,另一個鬧事者梗着脖子回嘴:“不識字,藥房抓藥的大夫識字呀,你這個庸醫現在還在狡辯!”
“所以你們是在杏林居抓的藥嗎?”
應去劫又問了一句,葉明智有前車之鑒,回答得很小心:“那是當然,按方子抓藥,在哪兒抓不是抓?你個庸醫,在這狡辯,你還我娘命來!”
葉明智扭動着要撲向他,被身後的補丁死死按住。
應去劫對他的掙紮視若無睹,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蘇夫人。走進老夫人身邊:“祖母,報官吧。”
葉明智:“!”
衆人皆是一頭霧水。
隻聽應去劫冷聲道:“為了防止現下這種情況,我治過的病人都隻能從杏林居拿藥,而杏林居來往藥材皆有朝廷備案,每帖每劑皆有迹可循,報官查檔案便可。”
“應醫師确實有這個規矩。”混在百姓中的醫館老闆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替應去劫辯解。
葉明智仍在狡辯:“即便我沒在杏林居拿藥,那也是照着方子拿的,你休想撇清關系。”
“可是我寫給你的方子隻是一首打油詩。”應去劫示意府丁從他身上搜出了那張藥方。
字迹是應去劫的字迹,也确實是一首常見的打油詩,隻不過在末尾處加了個序号,區别其他。
赴宴的大理寺少卿和其他幾位官員一同查看了紙條,對應将軍點了點頭:“确實隻是一首打油詩。”
“你竟然連藥方都不願寫!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們?”葉明智被按在地方,不服地注視着應去劫,仿佛被侵犯了尊嚴似的。
應去劫對葉明智道:“不寫藥方僅僅杏林居要求,一是怕你們去别處開藥錯估了藥方劑量的精細程度,二是怕醫館被訛,有口說不清。”
他頓了頓,對大理寺少卿道:“杏林居開的藥,每貼中必有一味‘留迹’,刻有杏林居印,諸位大人可派人驗藥渣查詢是否屬實。”
應去劫回身,冷冷地看着葉明智:“至于你,我懷疑你為了錢财,害死了自己的母親。”
應去劫的氣質極冷,這樣居高臨下的俯視給人一種極其強烈的壓迫感。
葉明智本就是地痞流氓出身,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頓時維持不住面上的鎮定。
“你胡扯,你沒有證據,你在詐我!那是我親娘,我怎麼可能害她!”
“你也知道那是你親娘?你還是去了牢裡解釋,你那一身賭債是怎麼還完的吧!”
應去劫話音剛落,門外的百姓頓時躁動起來。
“對呀,我記得那葉明智嗜賭成性,他老娘為他還賭債熬壞了身體。”
“我就說,怎麼看着他怪眼熟的。”
“就是他,之前還想拉着我家夫君去賭,還好家父管得嚴。”
百姓的口風瞬間變了。
“應神醫剛來的時候,給我爹看過病,他老患病虛弱多年,現在活蹦亂跳的,比我都精神。”
“我家也是。”
……
一隊官府從外整齊進入,外面的百姓不明所以,裡屋的官員卻認得一清二楚,那為首的,不正是梁王手下的侍衛影九!
影九看着年紀不大,十五六歲,穿着制式簡約的侍衛服尚能看出幾分稚氣。
但是沒人會因為這幾分稚氣而輕視他,京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梁王掌核天下稽查,影九就是他手下那柄最器重的劍。
甚至有說法,遇急事見影九如見梁王。
此時,一向桀骜的影九卻恭恭敬敬對應去劫俯身行禮:“應醫師,梁王殿下聽聞醫師賢才,特差遣我來請醫師看診。”
梁王這一舉動簡直是瞌睡來了遞枕頭,不僅外面百姓信服,連在場的諸位官員都要再重新考量一下對應去劫的态度。
老夫人為應去劫化險為夷而高興,應将軍也覺得長子為他長了臉,唯獨蘇夫人算盤落空,險些咬碎了銀牙。
當今聖上隻有兩個孩子,梁王是太子一母同胞的親弟弟,自幼體弱,受盡寵愛。多少世家貴族都想将自家孩子送到梁王面前露臉,希望能得梁王青睐,平步青雲。
蘇夫人籌謀良多,尚未将應元起送到梁王面前,竟然被應去劫搶了先!
隻是污蔑這一步棋險,她現在還要擔心是否有未處理幹淨的纰漏,顧不得其他。
隻能眼巴巴看着應去劫登上梁王府的馬車,無計可施。
——
梁王府。
朱紅大門氣勢恢宏,門環雕花精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