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鴻風因為突然被指派給了老夫人,就先一步告退,去準備府中對接的事宜。
賀卿生帶着小鬼跟在他身後,應去劫見她倆走了,也找理由離開了。
回廊轉角。
“堂兄留步。”應去劫喊住應鴻風。
應鴻風俯身見禮:“長公子。”
應去劫瞥了眼賀卿生,伸手拍了一下應鴻風的右肩。
“長公子有何吩咐?”應鴻風疑惑地看向應去劫,自己今日才第一次見這位剛回的将軍府長公子,和他并無交集。
“無事,一片飄絮而已。”應去劫鎮定收回手,細如發絲的銀針被收回了袖中,其末端沾着些許血色,“我遊曆在外,堂兄幫蘇夫人管家數年,勞心傷神,我心中的感激之情,實在是難以言表。”
“長公子謬贊了,六年前家中遭難,多虧老夫人和蘇夫人心善收留。”
這應鴻風也是個機靈人。
據應去劫所知,在自己走後沒幾年,老夫人就開始患了癡病。
六年前,算時間線的話,這應鴻風純是蘇夫人一手培養。此番說辭卻先提老夫人,不論應去劫與蘇夫人親疏與否,對将軍府态度如何,這話都挑不出錯。
又客套了幾句,應去劫回了暫住的偏院。
“說吧,這是怎麼回事?”
應去劫看着從回來就在哭的小鬼應文。
賀卿生威逼利誘無果,認命地放軟語氣,開始哄孩子:“别哭了,就算找着親爹了也不能這麼激動啊。”
應去劫心下了然,應鴻風和應元起站在一起的時候面容有幾分相似。
他雖聽說過,京都中的公子哥們有的十幾歲便納妾尋通房,但要真說應元起今年不過十九,就有個五歲的孩子,也還是挺難接受的。
“嗚嗚嗚姐姐,我想……嗝……我想起來我爹爹是誰了。”應文抽噎着,斷斷續續把自己變鬼死了後的生活說給他倆聽。
總結起來,也就是無知無覺的“縛地靈”日常。
應文死時年紀不大,本就神智未全,縱使纏身的戾氣再少,也很難保留多少神智。他能在應府遊蕩的地方也少,隔着十天半個月能見着一個人都是他運氣好。
這次在應府園中,若不是賀卿生,根本不會有人能發現他的存在。
“你還記得你是怎麼死的嗎?”
賀卿生記得這種活動有限的鬼魂,往往會重複生前的事。
她是例外,應文可不是。
應文吸溜了一下鼻子,搖搖頭,關于他死前的記憶和死法,一問三不知。
賀卿生繼續問:“你剛剛是如何認出應鴻風才是你爹爹的?”
應文依舊搖了搖頭。
應去劫仔細回想了一下屋内的情形,換了個問法:“文文,是不是在走廊,我去找應鴻風時,你才确定他是你爹爹的?”
應文嗯了一聲:“在房間裡,他們兩個人都很熟悉,我分不出。”
兩個人,即應元起和應鴻風,他倆長得相似歸相似,倒不至于相似到五歲的小孩辨認不出來的地步。
賀卿生接過話茬,循循善誘:“那屋内和屋外可有什麼不同?”
思考止住了哭聲,應文極力分辨:“出了門……出了門,出了門我聞到了娘親的味道!”
“我記得娘親的味道,甜甜的,我每次聞到娘親味道,會稍微清醒一點,出來轉轉。”
什麼人不常居應府,卻時有出入應府呢?
遠親!
賀卿生和應去劫對視一眼,心中有了計較。
“你那根針呢?”
應去劫将銀針拿出,放在桌面上。
賀卿生遞給了他一張符紙:“用你的血點上去,用銀針戳破。”
她現在用不了靈氣,先前的金玲和喇叭兩件法器,對付山神吳歧路時也耗完了。要想用符,隻能用最質樸的方式,以血為媒,溝通天地。
應去劫看了她一眼,随身拿了一把小刀劃開指尖。
鮮血滴在符紙上時,符紙刹那間泵出一陣耀眼的火光。
賀卿生心下震驚,面上卻極為正經。
口中念念有詞,催動符紙生效。
烈火燃盡,光線四散,指向四面八方。
應去劫不解地看着愣在原地沒有動作的賀卿生:“怎麼了?”
賀卿生對應文招了招手,煞氣立馬覆蓋了他,将其卷進應去劫懷中的白玉佩。
應去劫看着她的動作,生怕她把小鬼給吃了。
從前她喜歡吃點邪氣東西,應去劫也沒什麼好說的,頂多注意着她别給自己吃難受了。
現在面對一個小鬼頭,他有點擔心賀卿生嫌小孩麻煩。
好在女鬼什麼也沒做。
白玉佩一閃,吸收了所有的煞氣。
賀卿生面色凝重:“應府,四面八方都是應文。”
應去劫深深皺眉:“什麼叫四面八方都是?”
“就是你想的那樣。”
血肉筋骨被細膩碾碎,四散于應府的角角落落。
這樣滅絕人性的惡毒方法,是對一個僅有五歲的孩子。
二人一時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