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縣府偏院。
小木偶人的頭磕得砰砰作響。
端坐高位的青年卻未分給它一個眼神,若有所思地端詳手邊等高的木刻人。
“可惜,空有神韻。”
“姑且再給你一次機會吧。”
小木偶人驚喜地擡起頭,霎時,隻見昏暗的室内霞光流轉,真氣交換。
咕噜咕噜——
失去支撐的小木偶人滾落在地,原本光亮的腦門因為磕頭磨得有些粗粝,沾了灰後越發暗淡。
但誰也沒有注意到。
七彩奪目的霞光帶斷開,等人高的木刻人緩緩眨了下眼睛,表情逐漸生動起來,隻是那弧度固定的笑顔,依舊顯得可怖異常。
“多謝大人相救。”木妖俯身,虔誠叩首,木質關節轉動,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木妖明樹必不負使命。”
青年斜撐着手沒應聲,瞥了眼倒地的小木偶,面露古怪。
直到木妖轉身毫無留戀的離開,都沒有注意到角落裡,被她視作失敗品的圓頭小木偶。
白玉棋子落定,死局。
青年輕輕将盤中黑子碾成齑粉,最後一粒粉塵落下,青年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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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狗賭狗,應有盡有。
不管了,有本事劈她。
在轟鳴的雷聲中,賀卿生坦坦蕩蕩飄進知縣府,然後,光明正大鋪開煞氣。
不一會兒,觸手一般的煞氣卷回來一堆金銀珠寶、房屋地契,獻寶似地堆在賀卿生面前。
賀卿生:……
有心無力,她現在又花不了錢!
把煞氣訓了一遍後,它們又帶回來了一堆形狀不同、大小各異的木偶人,煞氣谄媚地攀纏賀卿生的手指。
賀卿生:……
這木妖還怪有藝術涵養的嘞。
還好她眼尖,不然真不一定能注意到圓頭圓腦的呆瓜小木偶。
在一堆精緻小人中,它跟個主人沒耐心削的木墩子似的。
賀卿生察覺到它身上最後一絲氣也沒了,索然無味地收起小木偶。做工不如其他木偶精緻,但好歹生過靈,能當個殼子用。
她親自感應先前放在木刻人腳腕上的一縷煞氣,這次倒是輕而易舉地摸到了木妖的藏身之地。
知縣府荷塘下。
镂空的暗室中,木刻人雙目流光溢彩,墨綠的暗芒閃爍。許是這具美麗的軀殼現在有了靈魂,此刻她整個人鮮活的惡毒起來。
“阿清,我的阿清,讓她們都來陪你好不好?”
木妖笑得癫狂,手下的動作卻柔和而耐心。她仔細地擦拭着眼前可怖的怪物,五指成梳,理順她幹枯如荒草的亂發,紮在側邊,編出一條毛躁的麻花辮。
然後又用明樹靈木中心的髓液,一點一點塗抹對方裂開的眉眼,最後再小心地潤濕對方起皮的唇。
如此重複幾次,怪物的面容才慢慢止住了開裂,明樹滿意地看着被木髓修複好的好友,全然不顧自己的木刻身體已經露出了大片的焦黑。
她輕輕抵了下對方的額頭:“阿清,我們去弄死他們吧!”語氣輕快到仿佛在說我們今天一起出去玩吧。
“呦,這是要弄死誰?”
賀卿生伴着轟隆的碎石聲闖進暗室,看到了兩張一模一樣的美人面。
其中一個是她先前發現的木刻人,另一個則是已然化煞的旱魃。賀卿生一眼鎖定了嘴角含笑的木刻人就是明樹的本體。
“拿自己本源雕刻凡人模樣,你這木妖也挺有意思的。隻可惜你這凡人被你這一作弄,入不了輪回,也成不了煞。”
“不可能!”明樹被戳中痛處,立馬叫嚣着命令旱魃動手:“一個生魂,剛好拿你來祭!”
賀卿生在旱魃即将碰到自己的一刻移動身形,避開攻擊,忍俊不禁道:“誰告訴你我是生魂了?”
“怎麼可能?”木妖不可置信。
也不怪她詫異,普通亡魂虛弱不堪,若接引的晚了都可能損傷魂魄。縱然修士亡魂比凡人強悍些,也不可能有實力抗過她的攻擊,更不用說殺她。
所以她和賀卿生交手,一直以為對方是生魂離體,尚有修為。
賀卿生肆意笑道:“怕是不能遂你的願了。”
她沒有着急對旱魃動手,旱魃亦屬邪物,一切攻擊皆有可能傷她魂魄。
修士的軀體相當于第一道防禦,神魂則是第二道防線,她現在身軀已死,神魂相當于在裸奔。
十二垣修士死後,大多匆匆入地府,要麼投胎,要麼當鬼修,幾乎沒有逗留世間的。正是因為神魂脆弱又含修士畢生精血,若遭他人尋仇、奪寶,極易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木妖傷不了她,身為邪物的旱魃卻不好說。
賀卿生自認不怕死,也不怕魂飛魄散,但絕不可随便栽在凡間。
至少得等真元宗那群老頭死絕了,她才勉強考慮下其他。
明樹先前被她殺過一次,現下已是強弩之末,賀卿生借躲避的巧力,直接攻向明樹本體。
“吼——”
旱魃的身體笨拙地擋上前,硬抗賀卿生緻命一擊。
“阿清,走!”明樹大喝一聲,震開石壁,率先沖出暗室。
“诶?這就跑?”賀卿生緊追其後。
明樹目的明确,在一衆亂竄逃跑的人中抓住了古良弼,掐着他肥肉橫生的下巴,拎到旱魃面前,示意旱魃吸血。
在看到明樹的一瞬間,古良弼徹底被恐懼的情緒淹沒,剛被掐住脖子,就沒能忍住,直接吓尿了褲子。
明樹嫌惡地加大了力度,掐得古良弼眼眶充血、青筋暴起。
難為他那麼胖,還能看到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