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河的黑毛鱄魚!
魚群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黑色的鬃毛不斷扭動變形,大都還沾着絲絲血肉和污泥,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腐朽氣息。層層疊疊、毫無縫隙可言的鱄魚群,在河中組成了一條蜿蜒數裡的巨蛇,滴水不漏地圍住了即墨鎮西。
河中已然看不見一滴清水,整個就是怪物狂歡的溫床。
昨天河中已經沒有鱄魚了,現下卻是封路的可怖景象。
應去劫從未見過這樣惡心的場景,臉色微微發白:“這是木妖的手筆?”
鱄魚有卵,繁衍力強,但不會一夜之間出現如此恐怖的景象。
木妖封路,不無可能。
“找地方躲着。”
賀卿生叮囑一句,徑直脫離了木偶。如一道淩冽劍光,一頭刺進了那巨蛇腹部。
如水入油鍋,鱄魚群一下沸騰開來。刺耳的豬叫聲此起彼伏,整個鱄魚群再次被血水覆蓋。
應去劫也不猶豫,開始找地方藏身。
但是,河邊地勢矮于城鎮,他無論站哪兒,都隻能用一覽無餘四個字來形容。
應去劫看看河中翻滾的血霧,又看看身後緊追而來的藤蔓,很想喊賀卿生暫停一下,先管一下他的死活。
“竟然是你。”木妖聲音逼近,款步順藤而下。
應去劫轉身,看到了一位約莫十六七的姑娘。
她慘白的臉色泛着木質光澤,枯黃的頭發中夾雜着藤蔓。那雙大得不正常的雙眼中,瞳仁因興奮而收縮成點,整個人癫狂瘋魔。
應去劫不記得自己見過木妖,也沒有采摘過藤蔓這種藥材。
他背脊一涼。
他連木妖都辨認不出,那木妖背後隐藏更深、更加兇惡的後手,豈不是更難找到對策。
木妖似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突然笑得花枝亂顫:“送你早入輪回,你該謝我的。”
刹那,每一根藤蔓繃緊如劍,帶着濃重的殺意從四方直刺過來,破空聲陣陣。數量之多,速度之快,應去劫覺得自己約莫已經去陪賀卿生了。
“我準你碰他了嗎?”
賀卿生的聲音陰森森地蔓延開,如同她現在濃稠到近似實體的紅黑煞氣一般,帶着蝕骨的寒意。
血镯滾燙,周身寒徹。應去劫被強勢地攏進煞氣之中。
一冷一熱交替,他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煞氣一滞,稍稍離遠,在他周身形成了個保護圈,深重的寒意立馬消減了些。
木妖的藤蔓在和煞氣相接的一瞬枯死大半,她惡狠狠地催動妖力,萬千枝杈破土而出。
而無論幾十、幾百還是上千的藤蔓樹枝,隻要觸及煞氣,在瞬息之間全都變成了賀卿生的供給養料。
再加上身後本該用來堵住她們逃離生路的鱄魚群,已經徹底轉變成了賀卿生的力量來源。她絞殺鱄魚獲得的煞氣源源不斷,轉頭就攻向這場災厄的創始人。
局勢輸赢已然分明。
“你是什麼東西?”木妖咬緊牙關,蒼白的臉上恨意盡顯。
“索你命的厲鬼!”
賀卿生離木妖不過一尺距離,木妖狼狽躲開她的攻擊:“你非此界人,無因無果,何故阻我?”
“好姐姐,你講講理,不是你先動手的嗎?”賀卿生嬉笑着躲開木妖刺向她心髒位置的藤蔓劍。
她不知道變鬼了會不會受傷,下意識就躲了。
要不讓木妖捅一刀試驗一下吧。
“賀姑娘,小心身後!”應去劫的聲音難得聽出些焦急的意味。
賀卿生又一側身,再次避開紮向後頸的木刺。
算了,下次偷偷試吧。
她煞氣化利刃,直插木妖面門。
“木妖明樹,百年萌芽,千年成木,萬年化形。你化形不易,何故造此冤孽?”
“與你何幹。”木妖竭力擋下賀卿生這一擊。
原本光潔的臉上裂開蛛網般的碎痕。
“你說的對。”賀卿生煞有其事地點點頭,她十分認同木妖的話,扶留教導出手有因的舊習難改,她下次是得注意。
賀卿生再次點頭表示認可,血煞之氣凝于指尖,決定給予木妖最後一擊:“那你走好。”
木妖驚詫地看着迅速變臉的賀卿生,來不及反應,被一劍貫穿。
她木質的身體僵直倒下,周身噼裡啪啦燃起熊熊烈火。落地時發出一聲砰的巨響,幽幽綠色妖靈瑩瑩點點四散開來。
賀卿生直覺不妙,手指翻轉,收攏煞氣,将所有妖靈縛在一處,與外物隔絕開來。
砰!
砰砰!
砰砰砰!
每一顆微小的妖靈都似一顆小型炸彈。
接二連三的爆炸攪動煞氣罩中沙塵四溢。
樹木成妖,卻修習火系術法。
這是打定主意在最後一刻拿自己去炸死别人啊。
十二垣修士分七階,練氣、築基、結丹、元嬰、大乘、渡劫、化神,而每階修為又分初期、中期、大圓滿三層。就木妖剛剛爆發出的妖力,賀卿生估計木妖的修為約莫在元嬰大圓滿。
即使在十二垣,修為到達元嬰的修士都僅有數千之衆,許多宗門長老也不過是元嬰大圓滿的境地。如若不是賀卿生的煞氣封鎖了這場元嬰修士的自爆,這數千裡即墨山脈都将被夷為平地。
凡間還真是卧虎藏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