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得出師未捷身先死。
不對,免得出師未捷身又死。
那個叫齊绾的女子,說是國師親傳弟子,可是連視鬼辨靈都不行,想來也就這所謂的肅朝國師,可能能會有幾分本事。
管他呢,有幾分本事都得為她所用。
賀卿生縮回小木偶身體,去戳木偶空心處那一小團光點。
小光點瑟瑟發抖地縮在角落,掉小光點。
像是在哭。
賀卿生:……
剛拿刀殺人那股狠勁呢?出息。
賀卿生這邊逗着小光點的功夫,那邊的三人已經商量好了計劃。
上官定安和齊绾去準備降妖需要的符紙,應去劫将小木偶托在手中提出要下車。
上官定安勸到:“應醫師此時離開,恐有危險,不如同我們一起回去。應醫師出手相助,上官必不能讓醫師陷于危險境地。”
應去劫搖了搖頭:“無礙,有些事要處理。”
齊绾拽了下上官定安,上官定安扶額笑了下:“也是,醫師非常人,是我多慮,今夜子時見。”
車外,天邊已泛起魚肚白。
兩邊是白牆黛瓦、錯落有緻的屋舍,應去劫走進小巷,黑暗一步一步淹沒了他。
“為何要在子時除木妖?畏火邪物,不應在正午以陽火除之嗎?木妖為什麼會和旱災有關?”
小木偶被捏住身體搖了搖,賀卿生飄了出來。
“應醫師,你這是擾人清夢。”
應去劫驚訝:“鬼還用睡覺?”
賀卿生:“嘻嘻,不用。”
應去劫點了點小木偶的腦袋:“你到底還要幹什麼?”
“你不說你是醫師不是道士嗎?醫師不救人改換行當了?”賀卿生注視着後面跟來的一截藤蔓,突然覺得想拿醫師當餌還真是麻煩。
應去劫的眉毛又微微蹙起:“别打岔。你是不是在知縣府還看到了别的東西?那東西比木妖更強,所以你支開我們要單獨去對付那東西。”
他眉頭微蹙的弧度很好看,但是賀卿生看了會,自覺也不是很喜歡這個弧度。
聰明人猜得太準,偶爾也不是很讨喜。
賀卿生果斷承認:“是啊。應醫師年紀輕輕老皺眉毛,小心長皺紋啊。畢竟我現在年華永駐,不希望你變醜了摧殘來我的眼睛。”
應去劫已經逐漸免疫了賀卿生的胡言亂語,在聽到“是”的時候,就開始在腦海中翻找自己看過的書籍古記。
書中大多奇珍異事有記錄而無實例。他不确定自己若見到知縣府的東西,是否能快速辨識出,是否能幫上忙。
如果不是他追問,賀卿生就打算支開他們,獨自一鬼去對付更加危險的邪物。
賀卿生作為一個女鬼,雖然滿嘴胡話,但是行事種種,皆是大義。
應去劫深覺,自己也不應被師父的遺言所困,畏首畏尾,不得坦蕩。
“你能打得過那東西嗎?”
“當然。”
賀卿生看着應去劫贊許的目光有些不解,但是她若連一個凡間妖物都對付不了的話,她也不用回十二垣報仇了,魂魄原地解散算了。
所以她回答得幹脆果斷,毫不猶豫。
應去劫的目光更贊許了。
賀卿生:?
應去劫:“我從上官大人那裡拿了些符紙,我和你一起去。”
女鬼本就隻剩魂魄,若打不過那東西魂飛魄散了怕是都沒人知道。他一同去,總歸是能幫上忙的。
賀卿生剛想拒絕,突然語氣幽幽:“咱可能不用去了。”
應去劫感覺不妙,下意識回頭。
隻見鋪天蓋地的藤蔓,在他身後編制成一張梗結密集的網,呼嘯而來。
他果斷甩出一張火符,全然不顧身後劇烈的爆炸聲和驟然升騰的萬丈烈焰,拔腿就跑。
“跑!往鎮西河邊跑!”
身後大火中,一雙幹枯的手撥開燒焦的藤蔓,一個怪物不急不忙地走了出來。他一半身體高挑,是赫然是明先生的模樣,另一半身體嬌小許多,俨然一副少女姿态。
而青年和少女,以一種詭異的姿态,從中間被扭曲蜿蜒地嵌合在一起,像是小孩子一時興起縫合的惡作劇造物。
“啊,這幅身體用不了了呢。”怪物的聲音清靈悅耳,卻帶着幾絲咬牙切齒的意味。
她剝掉了衣擺被燒焦的另一半身體,無所謂地将半具青年殼丢在地上,望着應去劫逃離的方向,勾起唇角:“鎮西,自尋死路。”
賀卿生眼中倒映着炸開的無盡火光。
扶搖宗滅的那天,也有這樣一場浩大的、毀天滅地的火。
熱浪翻騰,她血液沸騰,提着小師妹的無定劍,殺了第一批燒殺搶掠的真元宗弟子,而後踏上了長達五十年的流亡之路。
五十年間,或前或後,或早或晚,她陸陸續續殺完了真元宗的内門弟子。
直到在北垣,和真元宗長老一戰,用六十七條長老命,才堪堪緩和了些許這場在她血液中燒了整整五十年的大火。
但梁邱暨還活着,這些長老命遠遠不夠。
而此刻,她靈魂深處又再次翻湧而上難止的燥熱渴意。
應去劫察覺到手腕上的紅镯,溫度正不斷升高發燙,他輕輕搖了下手中的小木偶:
“冷靜,即墨房屋黃泥築造,多封閉,木材很少,火燒不大。此處偏僻無人居住,木妖的目标是追我們,離得較遠的普通百姓不會有事的。”
風聲呼嘯,他的聲音柔和卻堅定,帶着安撫人心的力量。
賀卿生猛地回神,壓制住煩亂的記憶,集中注意力,繼續對付身後窮追不舍的藤蔓。
應去劫感覺到紅镯的溫度逐漸平穩,在初秋拂曉,源源不斷地散發着暖意。
身邊,紅黑煞氣往後傾瀉,絞殺着猙獰蠕動的藤蔓,應去劫帶着這長長的拖尾,趕到了河邊。
他剛靠近河岸,就被當前可怖的景象震撼到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