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好的日子怎麼就過成這樣了?
要是不重生回來,芙蓉的肚子也該有四五個月大了,再等等他又要當爹了。
可能是兩個女兒,也可能是一兒一女,反正他肯定會有一個小棉襖,一定長的冰雪可愛,比謝追家的小雪兒還要招人喜歡。
沒了,什麼都沒了,他的夫人,他的四個兒女……
“少爺,木家來人了。”有人在樓下喊。
謝韫之一怔,繼而一喜,直接用跑的,從樓上一路跑下來,衣擺翻飛,步子跨的又大又快,全無平日半點斯文矜持。
難道是木家改主意了?同意了他的建議?
入目,披紅挂彩的擡盒,滿滿當當,從一樓大堂堆到門外。
木家将他送去的聘禮給退回來了。
管家婆子雙手捧一紅木盒子,到他跟前,開了蓋,讓他過目。
呵,他送出去的定情信物也給退回來了。
“我家老爺說了,請謝郎君将我家小姐的東西也請還來。”婆子見他面色難看,小心翼翼的說道。
謝韫之冷笑一聲:“什麼東西,不記得了。”
管家婆子:“芙蓉絹花。”
謝韫之氣極:“扔了。”
管家婆子籲一口氣:“扔了也罷。”
謝韫之順風順水的長到二十二,想要什麼,從來都是觸之即得,沒有受過求而不得的苦,也就沒嘗過心痛的滋味。煩惱什麼的,也都是浮于表面的嬉笑怒罵,過後既忘。
這是第一次,他在木家人身上感受到了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很憋悶,難以形容,想發怒,又沒有确切對象。
他回房後,蒙頭就睡,暗自生氣。
以前他不快的時候,還有芙蓉哄他,現在沒人敢招惹他,都恨不得離他八丈遠,想想更生氣了。
一直到天黑,晚飯沒吃,又到了三更天。
謝韫之起身,剛出了門,謝追自他身後閃現。
謝韫之煩躁:“别跟着我。”
謝追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張口輕喊了聲:“兄長。”
這很神奇,謝追雖然是謝韫之族弟,但因血緣關系太遠。謝韫之又對謝追有救命之恩,且将他養大。雖然謝正儒也說過,謝追可以将謝韫之當成哥哥敬重和依賴。但謝追為報恩,一直将謝韫之視作可以獻出生命的主人。
在這樣的背景下,這聲兄長就十分難得了。
且謝韫之聽得出,謝追語氣裡的擔憂和關心。
他停住腳,轉回身看他:“怎麼了?”
謝追鼓起勇氣:“兄長,你要是被妖人用妖術操控了,你眨眨眼。”
謝韫之氣得:“常喜!等回去了我就把你調去下三房倒夜香!”
**
已經三更天了,木芙蓉還沒睡着。
她以前在謝家的時候都不曾這樣熬夜。那時候白天有許多事要做,還會出現各種突發狀況,需要養足精神随機應對,否則一個不注意,行差踏錯,就會引來無窮的麻煩和指責。
她現在在家裡,夜裡睡不好白天可以補眠,沒人會吵醒她,也不會有人盯着她等她犯錯随時準備嘲笑她。她是家裡的小姐,她的規矩就是規矩。她連有可能失.身這麼大的事在她爹眼裡都是無足輕重的小事,這世上好像也沒什麼事值得她煩惱了。
她隻是感到意外,她本以為謝韫之是打算讓她做妾,沒想到還是想娶她為妻。
這不應該。
難道說謝韫之帶着記憶回來,曾親眼看着孫雨薇嫁人生子,心裡多少有了膈應?
男人大抵如此吧。
不論自身如何,娶妻都想娶純潔無暇的,最好是一張白紙,由他親自圖畫。
那上一世随叫随到,有求必應,恨不能朝朝暮暮的樣子是做給誰看?
還是說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現在終于有機會可以重新在一起了,又挑挑揀揀,覺得新的還不如舊的好,舊的再不喜歡,磨來磨去也合腳了?
真是有那個大病!
她翻了個身準備睡去。窗戶一點異動,聽腳步聲就知道是誰來了。
天殺的,這都什麼時辰了!
今天發生的事,爹爹都告訴她了,她希望謝韫之能知難而退。
她更知道,他如果那麼好打發,他就不叫謝韫之了。
如果他對什麼東西勢在必得的話,他是無論如何都要弄到手的。
這性子真讨厭!
謝韫之坐到她的床頭,就這麼幽幽的看着她。
她以為她會睡不着,實則沒有。
她閉着眼,都差點睡瓷實了。直到感覺謝韫之也在她身側和衣躺下。
這就有點……
她強迫自己睜眼,清醒過來。
也沒有發出尖叫,什麼不該有的動靜都沒有,摸到床邊,謝韫之還扶了她一把。
木芙蓉擦亮火折子,點了油燈。目光穿過燈火看他,表情困倦又無奈。
謝韫之也在看她,眸光沉沉,半晌,忽然道:“芙蓉,你也是重生回來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