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發生在刹那間,叫人反應不及。
就連店家腿軟的倒在地上也沒敢出聲,隻牙齒打顫,無聲的往王五等人跟前爬。
“季風哥哥……”繃緊的神經,除了風雨之聲更添膽寒之感,嬌弱柔嫩的女聲入耳仿佛一陣綿綿春風,消解了刀劍相向的冷意。
謝韫之倏忽轉過視線,他是一路打聽追到這的,進門就在找她。不想她被包成了大粽子,眼耳口鼻都看不見,一時沒認出來。
實則,木芙蓉從一眼看到鬼面具謝追就猜到了,毯子一包,埋頭蒙臉,假裝“查無此人”。
若不是王大拔刀,雙方對峙,木芙蓉怕出事,真不想出聲。
“你别怕!”季風頭都不敢回,生怕一錯眼對方就殺過來了。他叫木芙蓉别怕,實則他自己冷汗都出來了。
季風哥哥?
謝韫之眉頭一壓,叫的可真甜啊。
一時竟忘了叫謝追放下兵刃。
“季風哥哥,為何一言不合就拔刀,會不會有什麼誤會?”
她已将整張臉從毛茸茸的狐裘毯子裡露出來。
雪白的一張臉,窩在毛茸茸的狐裘大氅中,身上又蓋了毛毯,頭上梳兩個螺髻,綁彩帶挂金蝶,鈴铛,粉雕玉琢的,像是狐狸洞中藏着的小狐狸。偷偷探出了腦袋,透着小心翼翼的忐忑,可愛的甚至有點可憐兮兮的。
謝韫之的心轟的一下子,軟的不可思議。
他都已經記不得十八歲的木芙蓉是什麼樣子了,亦或者說,他從來沒好好看過十八歲的她。嬌軟可愛的像朵含了糖的雲朵,他恨不得現在就扒進自己懷裡一口吞下。
他的目光就這麼直直盯着木芙蓉,毫不避諱。
落在心裡有成見的人眼裡,隻覺得他不懷好意,想吃人。
唯有木芙蓉藏在毯子裡的手暗暗攥緊,初遇時他主動搭話,臨走前又去拜别莊可卿,還稱呼她“姨母”,這些在十年前都是沒發生過的。
尤其他現在的眼神,她太熟悉不過,那是床帷之間,充滿克制的熱情,獨占,和掌控一切的掠奪欲。
之前她還不确定,也覺得無所謂,反正她已經決心離開。
從此後,山高水長,不複相見。
如今,她必須正視的一種可能,也許重生的不僅僅是她,還有謝韫之。
十年謝家婦的磨砺成長,她早已不是那種随便遇到點事就自亂陣腳,慌亂無措的性格。
她很清楚的知道,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對她或者他來說,都是最優選。
因為謝韫之眼神的變化,劍拔弩張的緊繃局面陡然升級,有人悄悄甚至已經摸出了暗器。
“季……”木芙蓉心知,要是在這傷了謝韫之的人,她們就别想回雲州了,正要開口點破對方的身份。
“啪.啪.啪!”鈴蘭激動的拍打季風的胳膊,整個人都在興奮的搖擺。
突然的響動,吓了衆人一跳,王五镖隊的兄弟,有人手一滑,袖箭射出。
“咚!”謝追刀快如閃電,護在謝韫之身前,正要縱身直取對方首級,被謝韫之一把握住手腕,又拽回來。
“住手!”
全程不過眨眼間,一場兵戈消匿于無形。
季風嚯得站直,被鈴蘭一把拽住:“季大哥,你仔細看看,他不是徐家那位座上賓,謝公子嗎?”
杜鵑原本一直抱着頭藏在桌肚子底下,聞言也探出頭,瞪大眼瞧了瞧,一骨碌鑽出來,歡快道:“是嘛,是嘛,可不就是謝家的俊俏郎君嘛。小姐也認識對吧?你倆還說話咧。”
木芙蓉頭皮緊繃,血流加快,面上絲毫不顯,隻盯着季風看:“嗯嗯。”
季風不大确定,轉過頭看木芙蓉:“認識?”
木芙蓉小聲回:“見過。不算認識。”
謝韫之心裡嗤笑一聲,反手一按,謝追的刀入鞘。
他這邊的人先紛紛收了兵器,緊繃的肌肉也松懈下來。
“原來是老相識!好朋友!”王大擦了把額上滲出的汗,原以為今天要交代在這了。慶幸慶幸。
王五站起身,拱手作揖:“各位爺,對不住了。鄙人京城人士,西坊市南北東西镖局的镖師,這些都是我兄弟。這二位是剛剛結識的王大、劉大勇兄弟,好打抱不平的江湖義俠。季風兄弟,我們這次護送的主家,家住雲州郡。方才我們幾個正說玉昆道作亂的匪首玉面郎君,各位就出現了,一時生了誤會,多有得罪,請諸位爺海涵,莫要放在心上。”
他這番解釋說的誠意十足,也不知哪裡好笑,對方的人隐約有幾點笑聲,像是不屑,也像是譏諷。
這幾個江湖草莽身着粗布麻衣,現在冷靜下來,也看出對面的人着裝一緻,裝備精良。尤其是領頭人,衣料刺繡,暗含精貴,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被譏笑的心中惱怒,卻不敢造次。
“玉面郎君?獐頭鼠目爾,就那醜八怪也配!”說話的臉有些圓,白淨,透着機靈樣,眼珠子一轉想到什麼,快速瞅了謝韫之一眼,又想笑,沒敢,正經道:“我們就是剛從玉昆道過來,那賊首已被我家大爺手刃了,諸位往後想去雲州郡,也不必繞路了。”
此起彼伏的唏噓聲響起。
“師兄,可以進來了嗎?”清淩淩的女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