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磬兒怕她涉險,急急想要捉住她的衣角,卻被無憂一把按了下來。雖然不知道小公主要幹什麼,但司無憂明白這時候阻攔,也隻能是添亂。她們要做的是别出聲,靜靜趴着。
蕭弘送給她的匕首沈郁離一直帶在身邊。幾個月前,她用那柄匕首殺過狼王。如今那匕首正被她死死握在手裡。事到如今,要活下去,就必須出其不意,先下手為強。
打馬過來那人一身胡袍,手持彎刀,一雙鷹眼直盯着蘆葦叢中的動靜。他在馬上,視角更廣,若是離得太近,就會先一步發現她們。董妙珠在軍中做了多年暗間,極擅偷襲,趁那人還沒離近,幾步踏出,飛身而上,展臂鎖住那人咽喉,無聲無息地将人拉下馬來抹了脖子。那人的馬卻是驚了。沈郁離伸手去抓缰繩,可惜慢了一步。那馬嘶鳴一聲轉身就跑。其他的殺手聽到動靜立時圍了過來。
情急之下來不及思考,沈郁離一把拾起從那達钽人馬上掉落的弓箭,拉弓便射。離得近的兩人中箭落下馬來。剩下的拉弓回擊,很快箭矢飛射過來。董妙珠拉住她疾奔幾步再次趴下不動。箭雨驟停,餘下的達钽人打馬過來,見沒有射中,意識到這附近還有活口,再次分散開來。
還有四個人。沈郁離心中計算着,卻不知該如何是好。既然已經發現了活口,那幫人絕不會輕易離開。不光如此,他們隻會比方才還要謹慎。
董妙珠朝她眨了眨眼。随着妙珠所指的方向看過去,江虎正晃着手中的繩索向她們示意。那繩索一直被江虎放在馬車上,剛剛跳下來時順手抓了下來。他摸了塊石頭綁在其中一頭,甩手一蕩就扔了過來。董妙珠一把接住,用力扽了扽。一條簡易的絆馬索就這麼拉了起來。這是鎮北軍中常用的把戲。沈郁離眼前一亮,沖他們一點頭,再次拉弓向遠處射了兩箭。
聲響立刻将剩下的達钽人引了過來。絆馬索隐藏在蘆葦叢中根本無迹可尋,先過來的兩人随着馬匹絆倒摔了下來。江虎長嘯一聲,長劍出鞘,從下而上,将其中一人攔腰斬了。又揮劍砍了後邊一人的馬腿。那人也落下馬來,董妙珠揮刀而上,将他抹了脖子。幾人纏鬥的功夫,另兩個達钽人已經揮刀劈砍過來。
沈郁離又射了一箭,可惜隻射中了其中一人的臂膀。眼見刀光就在眼前,董妙珠急忙擲出了手中短刀。那人随着刀光倒下,另一人卻又揮舞着彎刀直砍了過來。
這一刀帶着風聲,勁力極大,司無憂使出全力從斜右方踢出一腳,也隻是阻了一阻,那刀還是落了下來。沈郁離舉起匕首試圖格擋。随着宋磬兒一聲驚心動魄的驚叫,那人的頭顱斜飛了出去。
血灑了沈郁離一身。江虎提劍跑了過來,連聲喚她,“公主!公主啊!”
沈郁離怔怔回過神來,把他打量了一遍。怪不得說這就是蕭弘身邊功夫最好了的。雖然看着一副憨憨模樣,身手還真是毫不含糊啊。
磬兒吓壞了,嗚嗚咦咦哭了半天。等她哭完,江虎把馬車都找回來了。這一耽擱,今晚是肯定到不了蒼州城了。此處不宜久留,他們又向前趕了幾裡路,行至一處較為隐蔽的山崖邊才駐馬停車,暫做休息。
幾個人累得不輕也吓得不輕,和隊伍走散了,也沒什麼吃的,天色越來越暗,他們越來越餓。好在江虎打了兩隻雁來,生了火烤上,出乎意料的相當美味。沈郁離沒看出來江虎還有這把手藝,連連誇了幾句。
江虎也頗為自豪,“這不算啥!咱可是火頭軍出身,别說是雁,就是田鼠都能整出人間美味來。”
宋磬兒正拿手帕沾着水幫小公主清理身上的血污,聽他王婆賣瓜,自賣自誇的語氣,不由得笑出聲來。
見她像是不信,江虎揚了揚眉,“磬兒姑娘你可别不信啊!我們将軍都說好吃。”
沈郁離心裡忽然就有點不是滋味,問道:“你們還吃過田鼠?”
江虎大大咧咧的也沒覺出自己說錯話了,擺手說道:“有田鼠不錯了。還有啥都沒有的時候呢。當初為了偷襲達钽人,将軍帶着我們深入北地,泅渡過快結冰的玄水。那水那叫一個冷啊,凍得骨頭裡面針紮的一樣疼,我們幾個不敢跳,他就帶頭跳下去。帶的幹糧耗盡了,他就把自己的分給我們,自己隻靠着雪水充饑,整整三天啊……都是好些年前的事了……”
想起當年的事兒,江虎抽了抽鼻子。董妙珠朝他扔了塊小石子,他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不該說的,連忙閉上嘴不說話了。
沈郁離難過極了。她的大将軍心裡裝着很多很多的人和很多很多的事,偏偏沒有他自己。怪不得程老總是再三囑咐他不要空腹服藥,恐怕是在那時候就傷了脾胃。磬兒見她傷心,拉着她的衣袖輕輕晃了晃。
司無憂悄悄轉開了話題,帶着幾分感激說道:“這次還好有妙珠姐姐和江護衛,不然咱們可就交代在這兒了。”
董妙珠微微一笑,心說這稱呼什麼時候就變成妙珠姐姐了?
江虎倒是有些臉紅,“這都是該做的。将軍說過,公主是為了迎回舊民,要回失地,才不辭萬裡辛苦奔波。這是為國為民的大事兒。咱能出一份力,多榮耀啊!”他說着一歎,“鎮北軍裡不少弟兄家裡都有親人被困在北邊。咱大姨也是。小時候爹娘去的早,家裡全靠大姨救濟活命。當初達钽兵犯境,抓人去做奴隸,全村人都被擄了去,咱被大姨藏在柴火垛裡才沒被抓走。這麼多年了,都不記得大姨啥樣了。”
“咱們一定把大姨接回來。”小公主說着從雁腿上狠狠咬下一塊肉來。
江虎感激地一笑,本想說點什麼,卻見董妙珠突然起身轉頭看向遠處。夕陽昏暗的光線下有一隊人馬正朝這邊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