磬兒取水回來,一眼就看到她家公主青蔥白玉般的雙手捧着一隻髒兮兮兇巴巴的鳥兒。她想趕快從沈郁離手裡把鳥兒接過來。那鳥兒看到她的手伸過來,撲扇着翅膀就要啄她的手指。磬兒一急,下意識就要揮手把那雛鳥扇到地上去。沈郁離見狀連忙一邊把鳥兒護在懷裡,一邊用半是抱歉半是安撫的語氣說着,“磬兒莫怕,小白隻是還小不懂事。”
磬兒見她竟然還護着,一張小圓臉皺成一團,“公主這鳥兒哪來的?這又髒又兇又難看的,趕快放一邊别讓它啄了你。”
沈郁離仍舊不以為然,“這可是海東青呢。”
宋磬兒哪管什麼海東青。她隻知道公主從小到大從來都沒有碰到過這麼又髒又兇的野物,一時間心裡真是五味陳雜。剛想再勸勸公主把這鳥兒扔了,卻又想到公主好久沒有露出這麼開心的表情了,她隻能忍了又忍,說服自己隻要公主開心就好,多個活物也能增添些生趣,就暫時不跟這鳥兒一般見識了。
沒一會兒蕭弘果然命人送來些切細的肉絲,還有個鋪了些幹草的小竹筐給小白做窩。來送東西的是個年輕俊秀的小将軍。他匆匆放下東西,朝她一禮轉身就要離開。沈郁離覺得他看起來特别眼熟,連忙把他叫住。
“小将軍留步。”
韓宗耀這幾天正尋思着這永安公主應該不記得自己嚎那一嗓子害她摔到頭的事兒了吧。被她突然叫住,心裡突突一跳,直道糟糕。
沈郁離打量了他一下,“你是…那個……”
韓宗耀認命般的又是一禮,“末将韓宗耀。上次差點害公主摔壞了腦子,還請公主恕罪。”
這幫人好像糾結着摔壞腦子這事兒沒完了。沈郁離止不住心塞,看着他低眉垂目,一副“你要是為難我就是欺負人”的樣子又覺得有趣,大度道:“小将軍言重了。反正我也沒摔壞什麼,不必放在心上。”人都說鎮北軍虎狼之師,她本以為将士們應該都是寡言少語,莊嚴肅穆的,現在看來,也不盡然。
就這樣随着蕭弘的隊伍又走了幾日,沈郁離幾乎已經适應了這樣随軍遠行的日子。一路山水不停變化,倒也讓她心中開闊了起來。走過了山路、丘陵,一路向西北而去,便是廣袤無垠的草原。天徹底黑下來的時候,沈郁離走出馬車想看看這裡的夜晚。
草原開闊,臨時的營地十分安靜。偶爾有将士們的談笑聲和篝火的噼啪聲傳來。晴朗夜空中銀河橫跨,漫天星鬥明亮璀璨,這是她此生所見最美的星空。有筚篥聲傳來,于空曠處随風飄遠,悲憫蒼涼,仿佛夾着邊塞的風沙。是他……沈郁離遠遠看到篝火邊那個修長的身影。鎮北軍的将士們圍坐在他身邊說說笑笑。篝火映着他們年輕的臉龐,神采飛揚,意氣風發。一曲終了,蕭弘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起身看向這邊。離得太遠,她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隻覺得他的身影挺立如松,像極了那天夜裡在素水河畔放燈時她遠遠望見的那個人。
天色晴霁,星月交輝,隔着茫茫夜色,兩人遙遙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