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當居安思危,進退有度,凡事三思而後行。再等他三思,妹妹都要嫁去邊關了!沈行謹還待争辯,卻聽父王嚴聲道:“出去!”
沈行謹憋了一肚子氣,憤憤然一禮,轉身而去。沈洵不讓兒子插手,是知他性子急躁,怕他惹出事來。卻不知自己一番話讓沈行謹更加的心急火燎了。這突如其來的賜婚就如一場無妄之災。父王這“自有定奪”,也不知到底想要怎麼辦。母妃離世時阿離還小,他卻已經懂事了。他曾跪在母妃榻前發過誓,要一輩子護着妹妹。這事他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坐視不理的。
天色已晚,再說什麼也毫無意義。沈行謹在心裡算了一算,武安侯入京的日子已經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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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定四年,正月廿一。征北大将軍武安侯蕭弘奉诏入京,受封廣甯王。天子親率群臣出城十裡相迎。
天子出行,儀仗隆重而繁缛。三千扈從前後簇擁着金銮禦辇,百官相随,車乘相銜,放眼望去,處處旌旗招展,人潮湧動。皇家威儀,盡在是矣。
自捷報傳來,落雁灘一戰已是婦孺皆知。遠近無數百姓自發前來觀禮,人人皆想一睹戰神尊容。
這般場面,可謂當世僅有。
這是沈晟承繼大統,登基稱帝後的第二十二個年頭。黃羅傘蓋下,天子冕旒盛服,舉目北望。目之所及,漫天彤雲,萬裡銀裝。京中罕有此般嚴寒。北風呼嘯,一時令人仿佛置身北境。許多年前,他也曾到過北地。那時的人與事,連帶着北疆的黃沙大漠、無邊草原都已被刻意塵封在了歲月裡,隻有在夜深人靜時才如附骨之疽糾纏于夢境。
人群中不知是誰突然喊了一聲,“來了!來了!”
禮樂起,戰鼓驟然擂響,如雷聲滾滾由遠至近。一隊馬隊沿着官道遠遠行來。鎮北軍的白馬戰旗在風中揚起。将士們玄甲黑袍,行進間隊伍嚴整不亂,刀槍劍戟寒光森森。雖不到百騎,肅殺威嚴絲毫不減。
最前面那人跨着一匹高大的黑色戰馬。天光透過雲層的縫隙直射下來,為他一身玄甲鍍上了一層金色。北風吹起他肩上鴉青色的披風,仿佛裹挾着北境極寒之地的風雪。人群靜了下來,所有的視線集于一點。這是大晏最利的劍,最堅固的盾,擋下五十萬達钽鐵騎的虎狼之師。
馬隊随着鼓聲行至天子駕前。蕭弘率衆将士下馬,單膝跪地,以軍禮見駕。
帝王緩緩走下龍辇,親自扶他起身。
年輕的征北大将軍擡起頭來的一瞬,無人注意到天子眼中一閃而過的愕然。
這世間竟會有一雙如此相似的眼睛!鎮北軍的白馬戰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塵封了二十多年的記憶一瞬間如洪水決堤般湧現在沈晟腦中。
“紅蓮為何獨愛白馬?”
“騎白馬沖殺于陣前,就如鎮北軍的戰旗所向披靡,我身後的将士們都看得見。”
彼時那人一身玄甲揮鞭遙指,仿佛身後有千軍萬馬一往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