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強原本不想傷柳柏,可他上一個媳婦兒跟别人跑了不是為着别的,是因為嫌棄他是個瘸子。
這下,柳柏跟他一起做了瘸子,他們就更般配了。
但他不會讓柳柏真成了瘸子,不然往後沒人伺候。
他其實就是吓唬吓唬。而且姓秦的如果找過來,他不信,作為一個男人,能接受看上去瘸了腿還讓人帶走的一個哥兒。再說,柳柏本來就是先答應嫁給他的,他就拿着那個見血的鐵鍁坐在院門口,量誰也不敢跟他搶人。
旁人不知道他的想法,倒真被唬住了。
生生讓一個外村人在自己村子的地界将個小哥兒擄了去,簡直聞所未聞。
秦鋒聽說整件事情的時候急瘋了,他丢下肩上手上的東西,慌了神似的一陣風般往黑溝裡去。
趙強抱着鐵鍁在門口閉着眼睛曬太陽,眼前突然一暗。
趙富和趙劉氏聽見動靜從屋子裡出來的時候,趙強已經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除了那條斷腿,另外三隻胳膊腿都流了一大灘血,臉也被血糊住了。
原本就渾身都是血的秦鋒,現下身上的血更多了,血水還順着衣角往下掉,這麼一副活閻王的樣子,直将趙劉氏吓得兩眼一閉暈了過去。
趙富站在原地不敢動彈,秦鋒瞥了他一眼,一言不發的進屋将柳柏抱了出來。
柳柏看到秦鋒,眼睛紅得像兔子,他原本就一直在哭,現下看着更可憐了。
秦鋒心裡一陣揪痛,将人緊緊抱進懷裡。
趙富看見秦鋒抱着人出來的時候,以為輪到自己挨揍了,兩條腿忍不住直哆嗦:“我,我照顧着柏哥兒呢,我背着趙強給柏哥兒找過大夫,你仔細看,傷口可是處理過的。”
趙家畢竟是做生意的人家,最講究口碑。但他欠着他弟弟的,而且他弟弟脾氣暴躁,輕易惹不得。眼睜睜看着他弟将人家小哥兒擄回家,他也極力阻止過。可他弟,他親弟竟然為此要跟他動手,他也實在是沒辦法。
秦鋒将目光移向柳柏的小腿。
趙強又道:“我們沒讓趙強動柏哥兒,都是我這婆娘伺候的,平時都注意着呢。”
“趙強遭報應了,你就别記恨我們。”
秦鋒中午從黑山出來,下午從黑溝裡抱回柳柏,之後拉着闆車,一個人帶着柳柏和田娃進了城。
他自打從山裡出來,一句話都沒說,旁人也不敢跟他說話,幾個心裡愧疚的黑山村漢子遠遠跟在他後頭,肩上扛着他打來的獵物,跟着他一起往城裡走。
黑山村上頭最繁華的城鎮是大麥鄉,再往上是豐德縣,但豐德縣離着黑山村上百裡,太遠了。
秦鋒拉着兩個人往大麥鄉走,腿腳一點兒不慢,不過兩個時辰,他将闆車停在了大麥鄉回春堂門口。
回春堂裡的小夥計看着躺在闆車上昏迷的兩個人,又看着一身血的秦鋒,嗷一嗓子将坐堂大夫喊了出來。
宋濟橋今年六十有二,稱得上遠近聞名的老中醫,一打眼兒,捋了捋胡子,給衆人下了顆定心丸:“放心,能治。”
秦鋒将大大小小的獵物賣了交上看病的錢,柳柏和田娃就在回春堂住下了。
住下的頭一個晚上,田娃悠悠轉醒,柳柏也好了很多,有精神頭和秦鋒說話了。
就是開口第一句話可憐得緊:“秦大哥......我餓。”
到這,秦鋒緊繃着的弦終于松下來,他這樣的人,一瞬間眼眶竟然沒忍住紅了,“等着,秦大哥給烤肉吃。”
晚上,他蹲在回春堂後院兒的門檻下處理野雞,所有獵物都賣了,那紮了一串的七八隻野雞他還好好留着,這是一早就打算好給柳柏補身體的。
月明星稀,所有人都睡了,他将柳柏抱出來,在後院臨時住的那個小屋子裡,把烤好的雞肉撕下來一條條地喂給柳柏。看柳柏吃得香甜,他梗着的心好受了點兒。
趙強其實沒對柳柏下重手,到底是第一眼就相中的人,他掄鐵鍁時收着力,而且到趙家後,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隻是柳柏沒有胃口,什麼都吃不下去,一心隻想着等秦鋒。秦鋒進山前給他捎過口信,他知道一旦秦鋒出了山,一定會接他回去的,他等啊等,真的等到了。
如今人見到了,空癟的肚子填飽了,柳柏感覺身上有了力氣,擡手摸了摸秦鋒胳膊上翻起的皮肉,他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上面大大小小的傷口十幾道,看得人心裡難受:“怎麼受了這麼多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