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的,我也怕黑,如果你也怕,那…靠近我…”
想殺死“光”的人感覺呼吸有點困難,心髒漏了半拍。
岸手中的紅光消散,他靠近“光”坐下,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靠近,“光”伸出手骨骼分明的手,用小拇指勾住岸的手指。
“你安心了嗎?”
岸讨厭光亮,光亮是揭開他罪惡傷疤的大手。他擡起眼眸,戾氣的眼眸裡眏着溫和的光。
何止是安心,簡直是被偷心了。
“光”眉眼中透露着溫柔,像是三月的微風,嘴角上揚,像是風雨過後的早晨。一颦一笑都死死抓住了他的心髒,洗掉了他洗不掉的髒血。
那一刻念奕舟不隻是照亮周圍的光,而是岸的光。殺死念奕舟隻是岸擡手間的事,他的雙手面對念奕舟失了力氣,心中沒了憎恨。
我讨厭光,獨不厭你。
“咳咳”輕微的咳嗽聲讓念沉沒有再去想方才的事,他轉身握住念奕舟的手。
“奕舟,你哪裡不舒服?”念沉關心道。
念奕舟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遮住了血紅的瞳孔,他故作虛弱又故作遺憾:“熙華…我方才從,從那人那兒得知一件事,咳咳,阿爹…阿爹”因為哽咽說話不連貫。
念沉有種不祥的預感,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測,爹可能出意外了。他硬着頭皮問:“阿爹怎麼了?奕舟你慢慢說。”
念奕舟吸一口氣,眼中似有淚光閃爍,“阿爹他……他被九淵殺害了!那人親眼看見九淵趁阿爹不備,痛下殺手。”
念沉眉頭緊鎖,他清楚念升是怎麼樣的人,再說念升沒有理由殺爹,“不可能,念升不會這樣!”
念奕舟裝作傷心欲絕地靠在念沉懷裡,“熙華,方才那人是我好友,他本想回去通知念升,可他一到那就看見……九淵踩斷了阿爹的脖子。熙華,我們一定要為阿爹報仇。”念沉輕撫着念奕舟的背,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念升是他們中修為最高、最成熟穩重的人,他始終不信念升會殺了念俞鴻,就算念俞鴻罪該萬死(他個人認為),要殺也是自己殺,但絕不可能是念升。
念奕舟好久交的好友,他大部分時間明明跟着自己和念升,根本沒時間去結交,為什麼那人一到就看見念升踩斷了念俞鴻的脖子,巧合?還是随口亂說。不對,什麼人有能力從南城到這裡的時間隻有短短一炷香,最快也需要一天。
世間的靈力突然消失,唯有他們念家有較為微弱的靈力。
難道!
他猛然睜大眼眸,看着懷中的人,隻覺得後背發涼。
念奕舟不對勁,從他說出的話中就漏洞百出。
此時反應過來已經遲了,念沉再次看向念奕舟,卻看見念奕舟用血紅色的眼眸看着他。
念沉頭一暈,他的褐色的眼眸夾雜着一絲血紅。
不一會,他微笑地回答道:“奕舟放心,我定會為阿爹讨回公道。”
早知道就直接洗腦了,省的費口舌。
岸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他成功借念奕舟之口,也不算成功,不過結果一樣讓念沉對念升懷恨在心。
“熙華,我們明早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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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
鉛雲低垂,天色暗沉,整個南城籠罩着哀傷悲痛的氣息。
“喂,你們聽說了嗎?念王死了!”有個嗑瓜子的人翹着二郎腿跟茶鋪的其他人唠嗑道。
“對對對,我也聽說了!”有人出聲附和。
“好久的事啊,老子咋不知道。”另一個插嘴。
“昨晚,具體多久不清楚。唉,昨晚起了好大的霧,還下雨呢!紅色的雨!”那人強調道,又道:“這說明什麼”
“别賣關子了,搞快說!”
“啧,真急性子。這說明今晚有冤魂索命!”
嗑瓜子的人這時“呵”了一聲,不屑地看向那人,說道:“不懂瞎說,明明是念升二公子殺了他親生父親,還踩斷了他的脖子,啧啧啧,不孝子。”他氣憤地把瓜子殼從嘴裡吐出來,狠狠踩了一腳。他像是親眼看到一樣氣憤。
别人:“你又啷個知道?”
他淡淡道:“我侄兒在南城做巡夜士兵,他親眼看到。”
“那請問你是否親眼看到!”一聲嚴厲而冰冷的聲音在那人後面響起。
嗑瓜子的人惱火地轉身,“言之有理”地說道:“老子侄兒看到的,咋地,他還騙我不成!”
“既然不是親眼所見,為何如此肯定!”
嗑瓜子的人徹底怒了,吼道:“你特麼愛聽不聽!愛信不信!”他抓了一把瓜子殼扔向反對他的人。
那人側頭躲開,卻還是沒能躲開,瓜子殼從狐裘上滑落,他留下茶錢就離開了。
他去到無人的小巷子裡,脫掉狐裘,像是陰溝裡的老鼠見不得光與人。
一夜之間念升成為人們喊打喊殺的罪人。
别人口中的“不孝子”、“弑父”、“奪權篡位”。
明明不是這樣的,明明是一位…一位他根本認不到的人殺的,這說來他自己也不信。别人也會更願意相信前者,後者則是來自罪人的狡辯。
茶鋪裡那被人扔瓜子的人,巷子躲着的人就是念升。
念升不在乎地位、别人的眼光、别人叫他什麼,他在乎真相和清白,不是他做的,他不會認。
岸在霧中的最後一句話:“送你份大禮,不用謝我。”
全城内都認為是念升殺了念俞鴻,包括婉蓉,隻有念升知道真相。
靈堂内,白色帷幔随風飄動,搖曳的燭光映照着牆上那黑底金字的挽聯
婉蓉穿着素服在侍女的攙扶下來到靈堂。她哭紅了雙眼,她不相信是念升幹的,畢竟他沒有理由幹出這種事,可昨晚的經曆她也看到了,就是念升。
大殿外,數千名禁衛軍肅立兩側,銀甲在黯淡的天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芒。
送葬時,鼓樂齊鳴,送葬隊伍綿延數裡,文武百官、皇親國戚皆身着素白麻衣,面容肅穆。最前方是三十六名身着金甲的力士,他們雙臂緊繃,肌肉隆起,穩穩擡着那具由千年寒玉打造的棺椁。
大雪襯得南城更加壓抑,謠言在城内越傳越廣。
寒玉棺材從戴着狐裘的人身邊路過,他腳步一頓,朝棺材的方向默默低下頭,随後擡頭繼續往前走,他再次回頭看了一眼送葬隊伍。
念升将狐裘壓低,他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淡淡的山茶花香味和…邪魔的氣息!
念奕舟回來了,念沉也應該回來………或者回不來了。
昨夜念升去收拾父親遺物時,看到書房桌案上那本《妖魔集》,本想把書合上,餘光瞥見翻開的那一頁上關于彼岸花的記載。
書頁的角落上寫着:念奕舟是岸的轉世,平日奕舟乖巧懂事,不曾暴露兇殘一面,僞裝得甚好。
外面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念升将書收入乾坤袋中,就趕快離開了書房。
那一刻念升知道了他陪了十多年的人是雙魂。
一雙血紅的眼睛将這一切盡收眼底。
念奕舟以“眼睛不舒服”為由,從客棧到南城眼睛一直綁着白布。
他們早在清晨時就進城趕到皇宮,在婉蓉的記憶裡,念奕舟和念沉是出去除魔衛道,念俞鴻打算退位将位子給念沉,可念升心生嫉妒,憑什麼自己樣樣都比念沉好,皇位卻不是自己的,他不認,所以半夜手起刀落,不僅殺了念俞鴻,還将念俞鴻的脖子踩斷。
其實隻要仔細想想就會覺得不對勁,可婉蓉沉浸在失去丈夫的痛苦中,根本無法靜下來思考。
一個平常遵守禮儀、舉止端莊都穩重的人會存在這種心理嗎?還這麼變态。
念升停下腳步,他瞪大眼眸側頭看向眼前綁着白布的男人,那男人也在看着念升,咧嘴對着念升露出笑容。
這笑容是挑釁,嘲笑着念升的無能為力,還有昨晚的多管閑事。
如果念升昨晚沒有去大殿,那麼他就不會被冤,要是給念升再來一次的機會,他還是會去大殿,不論結果。
念奕舟将藏在袖口中的針輕輕一抖,那毒針便朝着念升射去。念升反應極快,側身一閃,針擦着他的衣角飛過。他盯着念奕舟,心中已然确定,此人就是幕後黑手。
念奕舟卻依舊笑着,提高音量道:“念升,你以為你能逃脫這一切嗎?你殺父之罪,人人得而誅之。”
送葬隊和周圍的衆人紛紛回首看向念升,原來那弑父之人還沒有走,并且還從生父的葬禮上面無表情的路過。
這時,念沉站在念奕舟身後,眼神有些迷茫,但還是說道:“念升,你為何要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念升心中一痛,卻松了一口氣,念沉還活着隻不過被迷惑了,隻要哥還活着就行。道:“你們被念奕舟蒙蔽了雙眼,這一切都是他的陰謀。”
别人:“死到臨頭還狡辯!”
念升:“岸你是要自己承認還是要我說出來。”
“岸是哪個?”
“不曉得。”
有位說書先生解釋:“岸是血紅,百花王,又是我們口中的彼岸花,是罪惡的象征。”
有些人開始動搖,畢竟他們想起念升的為人處世,念奕舟無奈地搖了搖頭。
“看來不動點真格,還真不行。”
念奕舟摘下白布,此時的念奕舟是岸,血紅的瞳孔盯着每一人。他眯着雙眸,盯着念升的目光有一絲玩味,還有一絲不耐煩。他手中出現血花,衆人的瞳孔中眏着血花發出的紅光。
念升頓感不妙,他拔劍欲要阻止。一陣風從耳旁呼過,岸拍了下念升的肩膀,在他耳邊悄聲說道:“陪你爹去吧。”他擡起頭掐住念升的脖子。
念升欲揮劍砍去,可自身動不了。就在危急關頭,一張符咒在岸身邊爆炸,卻沒有傷及念升。
念沉恢複一些理智,但還是有點神識不清,他手拿符咒,吼道:“跑!”
其實他也發現了念奕舟和岸的不對,兄弟間的心有靈犀,讓念沉猜到念奕舟可能是雙魂。
岸“啧”了一聲将血花抛向空中,血花在空中瞬間消散。
衆人的記憶再次篡改,因念升僥幸逃脫,他的記憶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