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裡的血路,成魔的念沉背着念奕舟一步步地走在人迹罕見的小道上。
他擡起全黑的眼眸,前方終于出現了點燈火,
念沉加快了腳步,那是一家客棧。
客棧名:不知道
他走進客棧,掌櫃熱情說道:“客官要開幾間房?”當看到他滿身血污的樣子,掌櫃吓得差點跌坐在地上。
念沉掏出一錠銀子,聲音沙啞道:“給我一間上房。”
掌櫃看着滿是鮮血的銀子,伸出顫顫巍巍地手接過銀子,忙不疊地點頭,帶着他們上了樓。
進了房間,念沉将念奕舟放在床上,又打來熱水,小心翼翼地解開念奕舟的衣物,随着衣物的解開,念奕舟那白皙如雪的肌膚展現在念沉眼前,看着羊脂白玉般的肩膀,發着淡淡的光澤,他的喉嚨不由自主地滾動了一下。或許是意識到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态,連忙收回目光。
要是能和奕舟一起住在一間溫馨的小屋裡,周圍是幾十畝地,就隻有他們兩個人,在這熱熱鬧鬧的人間,平平淡淡地生活一輩子,那該有多好啊……
他們吹着七八月的熱風,聽着樹上的蟬鳴、田間的蛙聲,手牽手走在小道上,哼着從戲子那聽來的曲,時不時還因小事而争吵,但都重歸于好……這些都是念沉的荒唐一夢。
其實念沉在草藥那次就不讨厭念奕舟了,他早就對念奕舟有了不同的看法,呆萌中帶着傻氣。在漫長的歲月中,逐漸産生了别的感情,明明之前多麼讨厭的一個人,最後竟然喜歡上了他。
念沉聽念奕舟說過他記得有一個人,可自己沒見過那人,卻總覺得認識而且關系不一般,好像叫什麼“玉天”。
每天都會夢見一段好似往日的事情,這些不完整的碎片要花上他好幾天才能整理出來,究竟是什麼意思。
念沉仔細卻有分寸感地為他擦拭身體。念奕舟的手指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看到念沉,虛弱地說道:“熙華…你疼嗎?…抱歉,因為我…你受傷了!?”
念沉眼尾泛紅,眼中帶着蒙蒙水汽,他緊緊握住念奕舟的手,他快速地說:“是我沒能陪在你身邊,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熙華你成魔了?”
“小事而已,小事。”
念奕舟想坐起身,卻因身體太過虛弱又倒了下去。
念沉忙扶住他,輕聲道:“别動,好好躺着。”念奕舟看着念沉全黑的眼眸,心中隐隐作痛。
亂葬崗邪靈衆多,是為了護我、帶我離開,而成的魔嗎?
念奕舟知道自己身上除了念俞鴻留下的傷痕以外,再無其他傷痕,身上連一點邪氣都沒沾染。
亂葬崗周圍連一家客棧都沒有,熙華是……背着我走到這裡的嗎?
念奕舟越想越覺得心疼,他甚至都想象念沉當時有多疼,他昏迷時聽到最多的聲音就是風聲。但是有一道模糊不清的聲音在黑暗中傳來,那聲音帶着哭腔,聽着很絕望。沒過多久那道聲音就聽不到了。
從那之後,所有聲音都消失了,随着聲音的消失,寒冷亦消失了。念沉就這麼将念奕舟從地府拉回人間。
念奕舟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最終眼眶包不住,淚水順着臉龐滑落。
“熙華,你幹嘛對我這麼好…”念奕舟拉着念沉的衣袖,聲音帶着哭腔。
念沉輕撫他的頭,溫柔道:“我一點事都沒有,你看,我不這好好的嗎?”他用哄小孩子的法子哄念奕舟,道:“不哭了,我沒事………數到三就不哭了,一,二,三,在哭就是小花貓。”
念奕舟永遠都不會知道這漫長的血路有多凄冷,這三十裡路有多遠。
念沉不會說,他不會用自己為他的犧牲來道德綁架,自然是自願的,就不願意讓念奕舟背負着任何心理負擔。既然他選擇獨自承擔這一切,就将所有的痛苦深埋在心底。
自己知道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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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霧在岸走後散去,念升在這驚魂一夜中,看着父親的屍體,淚水奪眶而出。
他不明白為什麼和睦的家庭會在一夜之間破碎,他陷入了迷茫,一時不知道究竟該不該恨岸或者是念奕舟的殺父之仇,還是怪父親一時的沖動。
婉蓉亦悲痛欲絕,癱坐在地上,眼神空洞。
天空中血雨漸漸停歇,霧也完全散去。
念升撿起地上的劍,他不知道為什麼要撿起,可能就是單純撿起欲将劍收入鞘中。
婉蓉拉着念升的手,因為哭了太久、太傷心而雙目通紅,“殺了他,殺了他,替你父親報仇。”
念升看着婉蓉悲痛欲絕的模樣,心中五味雜陳。他知道婉蓉口中的“他”指的是岸,可他又怎能下得去手呢?
想起與念奕舟相處的點點滴滴,他們曾一同練武、一同讀書,那些美好的回憶沖破仇恨的網湧上心頭。他知道念奕舟也是受害者,若不是父親将其丢入亂葬崗,也不會有今日之事。
念升緩緩蹲下,握住婉蓉的手,輕聲道:“娘,這一切皆是命運弄人,仇恨隻會讓痛苦延續,或許……或許我們還有别的辦法。”他猛然想起,跟岸對招時他使用的花。
彼岸花!
“娘,爹還有救。等念奕舟回來,爹就能活。”
又激動的說道:“奕舟肯定認識那人,他有彼岸花,彼岸花能讓爹活過來!”
婉蓉淚眼朦胧地看着念升,聲音顫抖:“可他殺了你父親啊!他真的會給我們彼岸花嗎?若是念奕舟回來,他會為一個想要殺死自己的人,向他求彼岸花嗎?”
念升沒想過這個問題,可能是因為太天真,少年總把事情往好的地方發展。對啊,念奕舟為什麼要為一個想要殺死自己的人求彼岸花,養育之恩可能早在那一劍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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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摸了摸後頸,翻了一個白眼,不是對着誰翻,而是給自己了一個白眼。
他忘記在念沉身上下咒了,現在又不知道這厮在哪?他不是管念沉在哪,主要是清慕在他那。
這厮要是趁人之危行不軌之事,那就踹爆念沉的大寶貝。
好在岸和清慕有心靈感應,靠着感應成功地……………
把自己繞暈了。
好吧,算我倒黴。
岸無奈地搖搖頭,憑借着那微弱的心靈感應繼續尋找,他沒方向感,是繼續亂走。
客棧裡,念奕舟情緒漸漸平複,他看着念沉,燭火照在他眼中,那柔情似水的眸子裡眏着細碎的光,道:“熙華,我會想辦法讓你恢複正常。”
念沉溫柔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念升和婉蓉還在糾結着是否能從念奕舟那裡拿到彼岸花救念俞鴻。
而岸在一番折騰後,終于感應到了清慕的大緻位置,他加快腳步。
秋風鎮
岸随手抓了一個路人,路人内心:咋,欠你錢了?
“附近的客棧在哪?”
路人來了脾氣,找别人問路嚣張成這樣,就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你能把我怎麼樣。
“你問個路,啥子态度!”
岸也懶得跟路人廢話,他把路人提起,血紅的瞳孔盯着别人發毛。
路人被岸吓得腿一軟,話都說不利索了:“前……前面左拐再右拐就到……到了。”岸一把将路人扔到一邊,他走沒幾步,又倒回來問:“客棧名叫什麼?”
路人老實了,他實話實說:“不知道。”
岸聽得一頭霧水,吼道:“你踏馬是原住民嗎?
路人懵B了,明明自己說了實話還要被罵:“是…是……啊!”他猜到是岸沒理解到意思。
他說:“不知道,就叫不知道。”
瑪德,不知道你還說這麼多遍!岸想着。
“我再問你一遍!”
“客棧名字不知道,就在前面拐彎!”因為太害怕路人一口氣說出來了。
岸無語,路人更無語。
今年啥奇葩都有,今來了個奇葩聽不懂人話。路人想。
根據路人指的發現,還真讓岸找到一家叫“不知道”的客棧。一時間,岸第一次覺得自己冤枉好人了。岸大踏步走進客棧,掌櫃看到他這兇神惡煞的模樣,腿一軟差點跪下。
一天來倆兇神惡煞的,讓不讓人活了。
“那個叫念沉的住哪間房?”岸冷冷問道。
掌櫃再一次忙不疊地指着樓上說:“最裡面那間。”
倒黴到家了,兩神經。
岸快速上樓,一腳踹開房門。念沉警惕地站起身,将念奕舟護在身後。
“你想幹什麼?”念沉冷冷看着岸。
岸翻了個白眼,“我找清……念奕舟,你讓開。”
念奕舟聽到聲音從念沉身後探出頭,“岸,不要兇熙華。對了,你幹什麼去了?”
岸沒有回答念奕舟,而是岔開話題說:“他欺負你沒有?”
念沉眉頭微皺,“奕舟,你認識他?”
念奕舟點了點頭,心裡與岸溝通:“岸、昭兒,快回來。現形的時間太長了,對你魂魄不好。”
岸又翻了一次白眼,當着念沉的面“消失”了。
念奕舟:…………
岸:不對嗎?
念沉:!!!!!!
是幻覺還是鬼!
起初岸是想殺死念奕舟,他就能成為這具軀體唯一的魂魄。岸在一片漆黑中摸索,手中微弱的紅光不足以照亮周圍,他到處亂走,真的就是……突然間,他看見前面出現一個“發光的人”,茫茫黑暗被那光照亮…
“你也怕黑?”某位怕黑的人為了不再懼怕黑暗讓自己發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