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輕餘光瞥了念升一眼,“我不會對她下殺手。”說罷,把念俞鴻提到婉蓉面前,岸踹了他一腳,道:“說。”
念俞鴻把臉别過去不開口,婉蓉看着丈夫,“鴻郎,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念俞鴻咬着牙,還是不肯開口。
岸冷笑一聲,“好,你不說,我替你說。他這人将自己養育了十多年的孩子丢入了亂葬崗。”頓了頓,又道:“可能您還不知道吧,當天念奕舟原本是打算來給您道歉。”他把“道歉”兩個字說的很重。
“要是你讓他走,他就磕頭謝過,從此離開不再回來。要是你讓他留下,他就讓我不傷人,保護南城。”
岸看念俞鴻眼眸中有一分痛楚、九分憎恨。
“您呢?我的好父親,您用符咒定住了我,還一劍刺進了奕舟的心髒,再将命人他丢進了亂葬崗。”
他擡腳踩住念俞鴻的頭,笑容越發猙獰,眼裡隻剩憎恨。
“可你是否知道!在奕舟丢入亂葬崗之前,他還活着,摔下去那會,他脊柱斷裂,無法再站起,隻能自生自滅!”
“不幸中的萬幸,念沉來了。”
“世人都知亂葬崗屍骨多、冤魂也多,念沉用靈氣護體,他翻遍了整個亂葬崗才找到奕舟,隻可惜那會,他靈力耗盡……冤魂沖上去撕咬他的肩膀,打斷他的雙腿…”
“他雙腿盡斷,難以移步,為了帶奕舟離開亂葬崗。念沉護着奕舟,勉力支撐,以膝代步,一點一點前進,膝蓋被磨出白骨。”岸的殺意隔着血紅的眼眸看向念俞鴻,道:“啧啧啧,看着就疼。”
“不知道這條路有多漫長,有多疼,血染了整條他們回家的路。”
“哈哈哈,念俞鴻啊,念俞鴻,這都是拜你所賜!”
聽完岸的講述,婉蓉瞪大了美眸,她看向念俞鴻,“鴻郎,他說的都是真的嗎?奕舟他……”
念俞鴻聲音低沉,“他留着是個禍患,我提醒過念沉,叫他别去。”
岸怒極反笑,“禍患?那今日我讓你看看誰才是真正的禍害!”說罷,他擡腳踩向了念俞鴻的脖子。
“咔嚓”
一聲脆響,念俞鴻的頸椎瞬間斷裂,鮮血噴湧而出,濺射到婉蓉的臉上和衣服上,念俞鴻的頭顱滾到她的面前。
念升握劍的手微微顫抖,他看着父親的頭顱,眼神中滿是複雜。
“爹…”
他嗓音有些沙啞。
岸冷笑,“這筆賬,你父親還完了,看在奕舟的份上,我不殺你們。”
婉蓉怔了幾秒,癱坐在地,淚水奪眶而出,她看着丈夫的屍體,又看看岸和念升,喃喃道:“這一切為何會變成這樣……”
念升咬着牙,拼盡全力向岸揮劍砍去,岸毫不費力地躲開,一掌打在念升的背上。這一掌,他沒有注入任何力量,就是想警告念升而已。
岸不耐煩道:“你若還要為你父親報仇,便來吧。但我勸你,别做無謂的犧牲。”
門外傳來一陣喧鬧聲,皇宮的侍衛們聽到動靜趕來。岸不屑看向門外,他割破手腕,将幾滴喂到念俞鴻的嘴裡。
地上的頭顱睜開了空洞的眼睛,沒有頭顱的身體也站了起來,念俞鴻單手撿起地上的頭顱,将頭顱接了回去,由于頸椎斷裂,接回去的頭沒有脖子,英俊的臉龐在現在看來是如此恐怖。他手一擡,劍飛回手中。
“殺了全城的人。”
念升瞪大雙眼,看着變成怪物的父親。他挺身擋住念俞鴻的去路。
“爹,不要。”
侍衛們沖進寝宮,看到這恐怖一幕都吓傻了,拿着劍站在門口遲遲不敢踏進半步。
念俞鴻如行屍走肉般,提着劍沖向擋在前面的念升,念升擡劍格擋。
婉蓉崩潰地看着這一幕,淚水順着她精緻的臉龐滑落在地,“鴻郎你快醒醒,那是我們的孩子,念升啊!”
朦胧的夜色擋住了今晚的圓月,清冷地晚風吹過南城街道的濃霧,卻沒能吹散。岸的身影消失在大霧中,人雖離去,但笑聲回蕩在皇宮遲遲沒有散去。
念升本就受了傷,身體到了極限,根本抵擋不住念俞鴻的劍。眼見念升的劍出現裂縫,婉蓉從後面抱住失去理智的念俞鴻,試圖喚醒他的神志道:“鴻郎你醒醒,鴻郎…”
“怪物”對婉蓉的呼喊毫無反應,手中的劍依舊朝着念升刺去,關鍵時刻婉蓉嬌嫩的手握住鋒利的劍,血從手心流出,在地上形成一窪血。
若是念沉沒有去救念奕舟,岸會不會将他們殺光。若是念俞鴻聽完念奕舟的道歉,沒有将他扔入亂葬崗,事情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他們還會如往常一樣幸福。若是念俞鴻沒有把念奕舟帶回家,他們家會幸福下去,隻不過這世道上多了一位邪魔。
若是念俞鴻早就知道念奕舟的身份,他還是會将念奕舟帶回來,會教他習武練劍、讀書認字、會給他多講講這世間的道理。他不會在把念奕舟扔入亂葬崗,而是讓他一直在愛的環境長大。
要是這世間上有若是,有重來……
念俞鴻用強悍的靈流将自己的劍粉碎,兩行血淚從空洞的眼裡流出。他張了張嘴,想發出聲音,卻怎麼也發不出,試了一會他放棄了。他蹲下身用留下的血淚為墨,在地闆上寫下:
“對不起。”
想說的話很多,但總結起來隻有這三字。
婉蓉看着這三個字,她顫抖着撫摸念俞鴻的臉,“鴻郎,我知道你清醒了。”
念升也眼眶泛紅,“爹…是我無能…沒辦法阻止他。”
念俞鴻艱難地擡起手,想要撫摸婉蓉和念升,卻無力地垂落。侍衛們這時才緩過神,他們不知道該不該制服念俞鴻,面面相觑沒有動手。
他奪過念沉的劍,抹了自己的脖子。
念俞鴻擺脫了岸的束縛,不再是行屍走肉。他重重地倒了下去,頭顱滾落。
霧還未散去,血雨依舊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