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蕪:“……”
“我是不是還得感謝你?你勞苦功高,如此處心積慮,為的難道隻是将我複活?”
師無衣:“自然不是。這隻是其中一個目的。”
凝蕪道:“還有麼?”
師無衣道:“花君你肯定疑惑,為何我要做這些?我應該巴不得你趕緊死才對,而你确實已經身死魂滅了,我親眼所見,而且還有那麼多人陪葬。按理說,我的目的都達成了,理所應當該歡喜。”
他說着,歎了口氣,又道:“可是,當一切都塵埃落定,我又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虛。”
凝蕪也歎氣:“你是不是有病?”
該殺的都殺了該害的也都害了,這個始作俑者居然感到空虛。還真是高處不勝寒麼?凝蕪嗤之以鼻。
師無衣沒理會他的鄙視,自顧自的道:“花君會覺得我有病很正常。我本來就不正常了。我不是說過,我腦子出過問題,丢失過記憶,到後來,也時常很混亂。我憎恨所有人,隻想毀滅他們。”
凝蕪道:“我說過,你要報複,就找欺負你的人,怎麼樣都可以,隻要你有能力。你為何要殃及無辜?”
師無衣:“蒼生沒有錯,是我有錯對吧?我猜花君心裡肯定是這樣想的。當初我被陸矜他們毆打陷害,師尊也認為是我的錯。即便我努力争辯,師尊還是固執己見認為我不知好歹。所以,我疲憊了,也不想多說了。也許,我生下來就是個錯誤吧。”
不知為何,凝蕪聽到最後一句話,心裡很不是滋味。
“沒有人說你生下來是錯的。每個人都有他存在的意義和價值。無衣,你隻是走錯了路,做錯了事,你……回頭吧。”
師無衣終于笑了笑,但是沒有發出聲音。他很慢很慢的道:“花君,你不要再天真了。你知不知道,因為你說過的話,害死了很多人。當年的三劍客,不也是因為你一句振振有詞的理念,就奉送了你兩位好友的性命。”
凝蕪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反駁,理論上師無衣沒有說錯,的确是因為他有守護蒼生的理想,間接害死了兩位好友。雖然那也是他們的理想,但是當着師無衣的面,他總不能說他們死得其所。
師無衣像是在跟他說話又好似不是,滔滔不絕道:“花君走後,我很傷心。”
凝蕪:“……”
感覺後背有些寒冷,他疑心師無衣是在說反話。
果然,又聽他道:“我總覺得一切結束太快,感覺不真實,不應該就那麼草草了事。所以我開始天南地北到處尋找花君散落的魂魄,還留了鄀城一整座城人們性命。”
留下來肯定不是因為良心發現,隻不過因為他感到無聊,感到空虛,想做點什麼有趣的事情。
凝蕪乏力道:“你真是瘋了。”
師無衣搖頭:“花君,你不懂,如果你站在我的位置,大概也會有同樣的感受。”
凝蕪斷然道:“你錯了,我不會像你這樣喪心病狂。”
師無衣喃喃道:“也許吧。比如現在,我看着這些發生的事情,又感覺跟想象中不太一樣。真不明白,陸矜他們當時怎麼就樂此不疲……”
後面一句話,凝蕪沒有聽得太清楚,待要張口問他說了什麼。師無衣卻沉默了,他定定看了一眼凝蕪。
然後,就從浮世閣最高層跳了下去。
凝蕪心一緊,下意識伸手去拉他。但是抓了個空。随即想起來,師無衣不是普通人。别說從這裡跳下去,便是再高十倍的樓層,他也能安然無恙。
人已經不見了。
不知道師無衣絮絮叨叨一大段話後,是不是又有新的手段。凝蕪不敢多想,連佩劍都沒想到要祭出,就跟着跳了下去。
耳邊風聲鶴唳,緊接着,就有一抹绯紅颀長身影,宛如黑暗中最耀眼的流光,一瞬間飛到了他身邊,張開雙手,将他穩穩接住。兩人淩空停在半空,凝蕪擡起頭,恰好對上宗神秀看向他的眼睛。
瘦削的臉龐,五官十分端正,如玉般雪白的肌膚,舉止中不緊不慢的從容。在凝蕪眼裡,宗神秀周身上下都顯得那麼熠熠生輝,美麗動人。
他心跳亂了,情不自禁道:“渡星?”
宗神秀溫聲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