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蘅與秋媮兩相一商量,倒是沒有同意。
秋蘅讓謝璨搬去了他養父生前所住的屋子裡,而謝璨的舊屋,便被收拾一二,當做秋蘅與秋媮的閨房了。
至于另外一間屋子,依舊為書房。
隻不過,謝璨原本的屋子并不大,住進去兩個人之後,便也無法再擺下那些繡架。
秋蘅便将這些物件擺到了書房一隅,算是大家一并用着吧。
謝璨不解,道:“明明父親的屋子最大,你們二人若要居住,也合該住那一間才是。”
“若我是你,我雖心知此時身份尴尬,卻也是極不願意見着人動我父親屋内的陳設。”
秋蘅如是說着,“既是如此,不若就你搬過去。”
秋蘅離開路家,說破天不過就是不願寄人籬下,看人臉色過活。
如今,她遇見了與自己身世相仿的謝璨,自是會将心比心,也不願他覺得自己像個多餘的物件一般。
謝璨聽得此語,那雙烏黑的眼睛閃爍一二,道:“多謝大姐姐。”
“你好好念書,便是謝我了。”秋蘅擡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頭。
“好了,今日先将屋子都收拾妥當,明日開始,你便要努力讀書。等開年戶籍文書下來,我再給你尋學堂上學。”
謝璨還是十分聽話好學的。
秋蘅每每坐在繡架前刺繡,聽得謝璨背書的聲音,心中亦是平靜。
秋媮一不會刺繡,二不識文字,隻得笑笑說她來照顧姐弟飲食。
這一家并無血脈的的姐弟,卻過得十分融洽。
歲暮這一日,秋蘅早早起身,與秋媮一道準備今日晚上的飯食。
依着夏縣的習俗,在歲暮這一日,家中若有往生者,還需擺個小桌,稍稍祭祀一二。
秋蘅知曉謝璨挂心自己的養父,便依着夏縣的習俗,也一并準備了這些。
待到晚間祭祀已畢,三人圍在一方矮桌之上,秋蘅又自懷中摸出兩個荷包,一人一個,遞給了他們。
“歲暮之夜,讨個吉利,不過銀兩可不多,每人十兩,圖個十全十美之說。”
十兩銀子于官宦人家着實算不得什麼,可于謝家這等尋常人戶,那可相當于一年的花費了。
謝璨張了張嘴,喃喃道:“真的,給我嗎?”
“自然。”秋蘅點頭,“我既認了你做弟弟,如今三人之中我最為年長,自是該由我給你們紅包,讨個吉利。”
“還是姐姐待我好。”
秋媮笑嘻嘻将這荷包收起來,對着一旁的謝璨道:“姐姐說給你,你就安心拿着,若是覺得心中有愧,就努力讀書。等将來你中了進士,當了大官,再讓姐姐享福。”
“一定!”謝璨很用力地點了點頭。
“你讀書科考是為了你自己,莫要想着是讓我享福。”
秋蘅聽了秋媮這話,不免又想起自己在路家時,為了讨好路家上下,是何等委屈自己。
“姐姐自己有手有腳,能賺銀錢養活自己。同樣,你也需要賺錢養活你自己。”
秋媮聽罷這話,忽也明白過來,忙拍了拍自己的頭,道:“瞧我,這開心的日子裡,說什麼不作興的話呢。”
秋蘅随即拍了拍秋媮的手,道:“來來來,今日是咱們姐弟三人一起過得頭一個年,往後歲歲年年,我們都要在一起開心地過年。”
三人舉杯,一同将盞裡的花露飲罷,外頭忽然炸過一個煙花,璀璨顔色在夜空中綻放。
秋蘅行到窗前,伸手接過飄下來的一片玉塵,喃喃道:“瑞雪豐年,來年一定會是一番新景像。”
依着夏縣風俗,正月初一是要去山間祭祀往生長者的。
初一一早,秋蘅便将前些日子趕出來的一套冬衣備上,叩響了謝璨的房門。
彼時謝璨剛剛穿好衣裳尚未梳洗,聽得外間秋蘅來喚,便這般散着發去開了門。
“我比着你的衣裳來做的,做得急了些,款式很是尋常。但是,年初一不是講究個萬事皆新嗎?你先将就一二,來年長姐再給你好好置辦。”
謝璨愣着沒敢去接。
他以為,自養父走後,他便難再有家。卻不想,他遇上了秋蘅,更不曾料到,秋蘅是當真将他的事挂在心中。
“愣着作甚?趕緊将衣裳換了,然後我跟阿媮陪你出門,去謝郎君的墳前拜祭。夏縣不是有這個風俗嗎?”
“對,是有。”謝璨接過冬衣捧在懷中,微微低垂了頭,道:“多謝長姐。”
“一家子人說什麼謝不謝的,趕緊去換吧。”
秋蘅催促着他入内更衣,自己便走到廚下,與秋媮一并準備朝飯。
“姐姐,為何待他這般好呀?”秋媮不甚明了。“咱們留下他,給他居所,供他衣食已是不錯。可你為何還要供他讀書,給他制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