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寶萊自重生以來一直有種錯亂感。
她是右撇子,左手隻是比常人靈活些,還遠達不到左利手的程度。
可無論是日常生活還是危險前的自衛,她潛意識總是會先選擇用左手應對。
第一次發現異常是在樂康小區,幾人撿垃圾時,林梁對她動手。
正是失去右手感知的那一瞬讓寶萊意識到,她有問題。
……
季浮燈說了什麼寶萊已經聽不到了。
話說出口才覺得可笑,隻要低頭看看,她的右手還好端端地連着胳膊呢。
隻是沒有感知,隻是無法控制。
寶萊不甘心地看一眼來路,僅僅幾步台階就有了這樣的幻覺,等走到底是不是幻覺會成真?
“先回去吧,這樣太冒險了。”季浮燈站住不動。
寶萊看也沒看他,兀自撒手:“你到上面等我,或者回去找茅裕也行。”
當然,現在回特殊病區很危險,如何不被詭異懷疑、合理回去是個大問題。
這個念頭在寶萊腦中一閃而過,她現在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樓梯之下。
手剛一松開又被拉住。
寶萊擡眼,季浮燈緊緊抓住她的手腕,嘴角繃着,臉上露出少見的反對:“你現在的狀态不适合下去。李隊長說過,副本裡最重要的是冷靜。”
“那她有沒有跟你說過,隻有順應副本的人才能活下去。”
寶萊咧開嘴,眼底閃爍着季浮燈看不懂的光:“我猜她不知道,跟着副本走不叫順應副本,那些人——”
她擡擡下巴,示意那些聽從護士安排進入特殊病區的人:“頂多叫炮灰,懂嗎?”
季浮燈怔愣,寶萊甩開他的手,閑适地往欄杆上一靠。
“他們就像流水線上被使用的消耗品,能不能活下來要看副本有沒有給你生路。完完全全聽副本的話是沒有好下場的,越到末日後期,越十不存一。”
她微仰着頭,嘴角揚起,分不清是挑釁還是自嘲:“真正順應副本的人是活不到現在的。”
隻有将自己的思維無限接近詭異,才能在層出不窮的副本規則中幸存下來。
“活下來的都是瘋子。”
寶萊如此總結。
見季浮燈被自己忽悠到陷入深思,寶萊呵呵一笑,站直後扶牆,慢吞吞往下走。
右手失去感知後連身體平衡都無法保持,沒走幾步,季浮燈又從身後将她扶住。
“如果你再說那些沒意思的話,我會把你從這踢下去。“寶萊不客氣道。
季浮燈:“那我正好給你先探路。”
什麼舍己為人的腦回路!
寶萊的威脅是真威脅,結果一拳打在棉花上,索性不再說話。
兩人安靜地走了會,很快來到樓梯盡頭。
面前是一條長長的走廊,牆壁和地面都是白色的,幾乎将時間空間的界限都模糊,唯獨左右兩側有多扇深灰的金屬門整齊排列,作為估算走廊長度的錨點。
寶萊說不清現在是失望還是松了口氣,想象中手術室的場景并未出現。
這些金屬門上都貼着标識,寫有标本陳列室的房間占了多數,然後是檔案室、手術室。越往後,金屬門上的鏽迹越嚴重,依稀能分辨出煙熏火燎過的痕迹。
哦,被火燒過。
寶萊示意季浮燈松手,自己放輕腳步,偷聽最近的手術室内的聲音。根據護士的說法,谵膠很有可能會出現在手術室裡。
什麼都聽不到。
意料之中。寶萊聳聳肩,賊心忽起,大膽去轉動手術室的門把——毫無阻礙地一轉到底。
門沒鎖?
寶萊動作僵住,保持着開門的動作一動不動,片刻後,她非常慢地把門拉開一條縫。
手術室裡漆黑一片。
看來護士和谵膠不在這裡。
與此同時,另一側寫有“檔案室”标識的金屬門的把手無聲轉了半圈,門縫裡湧出幾句氣聲,細若蚊吟。
兩人齊刷刷向聲音源頭看去。見到微微突起的門沿,來不及多想,寶萊和季浮燈一前一後鑽進手術室。
“什麼動靜?”
在門關上的那一瞬,寶萊聽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
手術室裡彌漫着淡淡的腥臭味,腳下是怪異的黏滞感,像是某種厚重但已經幹涸的液體重新被碾開。
季浮燈随身帶着手機,将手電筒打開照亮。
入目是青黑色的黴菌從牆角密密麻麻向外擴散,一路延伸至靠牆的病床,在發黃的床單上勾勒出一個近似人的輪廓。
地面凝結着一層可疑的黑色物質。
從現場看,這裡曾發生過混亂,拖行、掙紮的痕迹不勝枚舉,器械台翻倒在地無人清理,一直塵封至今,直到寶萊兩人進入。
金屬門不透光,季浮燈找到開關後就把燈打開了。
兩人各自負責一個區域搜尋。
季浮燈在床腳找到了一團沾血的早已硬化的紗布,裡面似乎包着什麼東西。
打開後,一塊灰白的碎骨出現在眼前。
他分辨不出這是什麼生物的骨頭,但碎骨邊緣參差猙獰,再聯想到剛剛發現的各種手術器械——碎骨是如何形成的,光是想想就讓人頭皮發麻。
季浮燈猶豫了一瞬,将碎骨放回原處。他回到寶萊身邊,壓低聲音問:“你的手怎麼樣?”
經季浮燈一提醒,寶萊這才想起自己沒知覺的右手。
“沒感覺,不過我已經有點習慣了。”
寶萊幾乎已經猜出隐士和魔術師阻止她回幸福醫院的原因。
上輩子在這裡,她很有可能失去過右手。
但很奇怪,寶萊對此卻沒有印象。更重要的是,在她離開幸福醫院副本後,右手還在且能正常使用。
寶萊:“我這裡沒有線索,你那邊有什麼?”
季浮燈把碎骨帶給寶萊,後者端詳片刻,手指微微使勁,碎骨一部分像餅幹一樣被輕易撚碎。
“不像是人的。”寶萊評價。
季浮燈啞然,随即松了口氣。
一直呆在手術室裡不是個辦法,寶萊關了燈,季浮燈去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