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口氣松得太早了。
沈言睦站在窗邊眺望休息間,那扇被屋檐遮擋大半的房門在陰影裡看不大清。他後知後覺發現自己今天一天都沒見過寶萊。
走廊上傳來腳步聲,來人像是鞋底紮着刺,急促又小心地靠近他的房間——
下一秒,葉峥嵘出現在門口:“确定了,今早是有一組幸存者車隊離開安置區,領頭人叫伍忠,物資點登記的目的地是3區狄市。不出意外的話,寶萊就在那車上。”
“就是有茅家五星級酒店的狄市。”
葉峥嵘補充完又盯着鞋尖看,仿佛多看沈言睦一秒都會遭到不幸。
沈言睦沉默片刻:“茅裕還在嗎?”
“走了。”
“季浮燈?”
“也走了。”
沈言睦想了想,從葉峥嵘告訴他的故事裡又扒拉出來一個人:“餘曉苒……和她的家人,他們是怎麼安排的?”
葉峥嵘尴尬一笑:“當然是跟着車隊一起走了。”
今天是倒計時開始的第十天,是寶萊來到安置區的第三天,離沈言睦找上門的那晚僅僅隔了一天。
……該說不說,至少寶萊沒在第二天就跑。
葉峥嵘猜測這裡面還有茅裕出力,後者在安置區停留的時間可比寶萊多多了,他完全有時間有能力組織起一支車隊。
與此同時,已經進入泗市地界的茅裕踩下刹車。
伍忠探出腦袋:“怎麼了?”
茅裕下車眺望遠處,隻見高樓林立裡露出藍白一角,深綠的枝葉搖晃,不遠處的信号燈由紅轉綠,往日車流如織的十字路空蕩得吓人。
他收回視線,揮舞着臨時地圖,大聲回應:“前面有副本,我們可能得繞路!你們先休息,我研究一下!”
伍忠的腦袋縮了回去,緊接着手伸出車窗,向後壓了壓,比了個“原地休息”的手勢。
很快,排成長龍的私家車裡陸陸續續下來些人。
都是幸存者,有的甩着胳膊放松,有的摸出幹糧開吃,還有的四處溜達,盯着路邊的商鋪蠢蠢欲動。
看着人多,但成員素質參差不齊。他們幸運地躲過了倒計時開始的危機,對官方再三告誡的副本尚有無知者無畏的“勇氣”。
伍忠從後視鏡看到有人離開車隊越走越遠,忍不住皺眉,但沒說什麼。他打開地圖,對照來時的路線。
車隊從安置區出發,為了避開副本,歪歪扭扭開了一路才到這裡,比末日前花費多近一倍的時間。
這還是有茅裕和寶萊在前面打頭。
這兩人對繞路很有一套,從江市到泗市這一路沒出過什麼意外,慢是慢了點,但不至于把車隊帶進溝裡。
按這個速度估算,順利的話,車隊能在天黑前進入3區。
地圖上關于第六人民醫院副本的信息有限,隻标記了“高危”“注意遠離”等内容,同時用表示未知的虛線圈定範圍。
茅裕拿着地圖沒敢走多遠,看清那塊被風雨剝蝕的紅十字标後就回來了。
他敲敲車窗,随着車窗下降,示意道:“前面就是第六人民醫院,直線距離不超過一公裡,你們走過去吧。”
寶萊下車眺望:“還有點遠啊。”她回頭:“你這車……”
“想都别想!”茅裕忙不疊按住駕駛座的車門:“這車我得開回去,不然我媽要罵我。”
“你以為你媽罵你是因為你偷了她的車而不是你離家出走?”
茅裕反駁:“我有留家書!”
“家書?”寶萊笑嘻嘻地重複:“你不擔心就好了,反正不是我媽。”
她好整以暇地欣賞茅裕仿佛蒙上一層陰翳的臉。
茅裕之所以能這麼快答應和寶萊上路,是因為他離家已有小半個月。原本隻打算在泗市停留幾天,卻因為種種原因拖延至此。
雖然出門前已經将家裡人安頓好,還寫下諸多注意事項,但人不在跟前還是會感到擔憂。
這樣的憂愁是無法對餘曉苒說出口的,既無用、也是給人壓力。茅裕隻能和曾經的同伴講講,比如寶萊。
茅裕曾和寶萊下過幾次副本,見過各自被詭異追的各種狼狽模樣,最後還一起直面末日,算得上“過命的交情”。
“伍忠那邊我已經和他說好了,等進了3區可以先去我那休息。”茅裕說:“你要是能活着出來也來找我吧,至少吃得比安置區的好。”
這話說的……
寶萊唇角不自覺地上揚,想起了上輩子在五星級酒店蹭吃蹭喝的日子。
注意到季浮燈,茅裕眉頭微微一皺,他對瘋兔子沒太多偏見,但還是不理解寶萊要帶瘋兔子下副本的想法。
“……總之隐士說不定也會出現,你小心點,别起沖突。”茅裕忍不住叮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