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癸的眸中似乎閃過一絲骐骥,但立刻沉寂下來,搖了搖頭。
在感受到驚棠顫抖的身體與越來越用力的手時,甲癸用臉頰蹭了蹭她溫暖的頸窩。
裂痕之下并不好過,雖說甲癸的狀态好了些,但是他依舊木木的,空洞的眼神常常不知看向哪裡。
驚棠将他安置在後營,可他不願,他似乎成為了驚棠的影子,隻是跟在驚棠身後。
在看見如潮汐翻湧而來的魔群是甲癸也會提起劍來,可他卻使不上一絲力氣。
“驚棠,我是個廢人了。”甲癸低喃,“他們都已經放棄我了,你呢?還要掙紮嗎?”
驚棠安置好傷員,轉身正好看見縮在黑暗之中的甲癸。
絲絲縷縷若隐若現的紅黑色魔氣滲出,驚棠顧不得身上的傷,快步上去抓住他的肩,讓他看向自己,“看着我,無論你如何,你就是你,随你的心而定,我不會放棄你,你也别放棄我,為自己活下去,好嗎?”
甲癸愣住,薄唇微微抖着,卻說不出一個字。
司安不敢置信,原來他家那個強大自若的師尊也有過這樣脆弱的時候。
但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可——
“驚棠!你瘋了!”秦卿的聲音自遠處傳來,卻也是虛弱不堪。
秦卿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她應該在藍蒼山身着幹淨的衣衫,在雪中起舞,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滿身鮮血的狼狽。
瞬間,一道結界将所有人隔絕出去,隻留她一人獨自面對成群的魔族。
“驚棠你要做什麼!别犯傻!”秦卿拍打着結界。
裂痕還在不斷擴大,那些魔族不會放棄這裡,他們耗不起,也不可再耗下去,唯一的辦法隻有一個。
這場因為她的私心而起的鬧劇,牽連了太多人,也該由她來結束。
一句句司安聽不懂的咒語如潮水般不斷沖擊如他的耳中。
藍蒼山上的人本不打算讓她回去,她也沒想過要回去。
為了天下,也是為了那個在雪地裡向她笑的少年。
過往的歲月如同一張張畫冊一般,在眼前飛速翻過。
在雪地裡凍的鼻尖通紅的甲癸,在桌案前打盹的甲癸,吃了糖果子笑着的甲癸,舉着紅腫的小手卻咬牙不喊痛的甲癸……直到變成了眼前這個眼中盛滿淚水的甲癸。
"驚棠!"
甲癸的嘶吼淹沒在魔氣翻湧的轟鳴中。他踉跄着向前撲去,卻被結界狠狠彈開。那道單薄的身影站在裂痕邊緣,衣袂翻飛如折翼的蝶。
甲癸從未真正聽清自己的聲音,年幼的他依賴與她的教導,長大後的他依賴與上面的命令,如果不做出改變,他就永遠隻能是甲癸,一具無知無覺等待有朝一日報廢的木偶。
總需要有一天讓他離開這些控制他的,他才會成為自己。
"甲癸。"驚棠的聲音穿透混沌,清晰得可怕,"記住,你從來都不是誰的刀。"
咒文在她周身亮起,每一筆都帶着血光。
秦卿癱軟在地,指甲深深摳進泥土——這是禁術,以魂為引,以身作祭。
"不要...求你不要..."甲癸的喉嚨裡溢出鮮血,鎖鍊在掙紮中深深勒進皮肉。他從未如此痛恨自己的無力,"驚棠!你答應過要帶我走的!"
驚棠回首看向甲癸,淺淺笑了。
那個笑容讓甲癸想起很多年前,她偷偷塞給他糖果子時狡黠的模樣。
“佑世”的光芒緩緩散去,一道白色的身影如一片羽毛般,輕盈而柔軟。
甲癸幾乎是爬起來的,從空中接下驚棠。
"騙子..."他跪倒在地,魔氣從七竅中瘋狂溢出,"你說過...不會放棄我..."
"傻孩子。"驚棠的指尖凝聚最後一點靈光,"我正是在...讓你活下去啊……你……為了自己活下去,好嗎?"
"好……"
"真好,你…終于會…撒嬌了……"驚棠的聲音越來越低,甲癸身上的魔氣也随之散去。
後面的事司安也猜的到了。
衡華離開了藍蒼宗,被帶回暮霄,成了他的師尊。
司安回身,跑向驚棠留下的封印,“師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