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積成山的帶血子彈和手榴彈讓謝晉元大為震驚,那裡的慘烈可想而知,血漿顯然已經浸透了那片土地,這點從所有人泥濘的鞋上可見一斑。
湯文司空見慣,揮手下令一個排快速分揀清理子彈,其他人進入警戒位置。
他這麼做其實很簡單,所有的國軍官兵都已經搖搖欲墜,能夠回來已經不易,再讓他們拿槍,短時間有點難。
謝晉元看出士兵們的情況,臉上一點表情沒有,大聲說道:“所有人洗漱,休息一小時,然後進入輪值。”
官兵們一個個搖晃着,沒有人嘈雜,開始清洗身上的血迹。他們今天算是見識到了什麼是戰場,什麼是殺戮,雖然吐的苦膽都出來了,但每個人的精神卻極為的旺盛,他們再不是看不得血腥的了,至此,他們開始悄悄的蛻變,經過一夜的休息,相信他們已經擁有了鐵血的根基。
日軍,經過這場屠殺,在槍聲停止後雖然拖回去了幾百個已經崩潰的士兵,但還不如不拖回去,他們大多已經失常,除了恐懼的嘶吼,甚至連長官的命令都已經聽不到了,徹底吓瘋了。
蘇州河岸此時卻是一片歡騰,從日本人那野獸般的嚎叫,到倉庫這裡出奇的安靜,他們再笨也知道,倉庫的勇士再度大退了日軍的進攻。
倉庫裡,湯文沒有參與清理子彈事宜,他回到窗口,默默的看着漆黑的夜空,透過屢屢飄蕩的霄炎,思考着孫濤大軍到來具體怎麼打。
他不是帥才,統兵打仗對他來說是一個極大挑戰的難題。偷襲潛入,這個他手拿把攥。就算一個殲滅戰,他也能夠應付自如。可這是十幾萬大軍,不同于堅守,這需要有很深的謀略才成。白誠倒是極佳的人選,可白誠掌控着他崛起的命脈,暫時無法離開來戰場。這一切,就要靠他自己了。而他,絕不願意用鮮血來驗證對錯,辛苦培養出來在後世都算的上素質不低的隊伍,就這麼當試驗品,他于心何忍?
這裡,他最想知道的是後世的特種兵戰術能否用刀十幾萬人身上,所以,他才讓孫濤抛卻辎重。急行軍趕奔上海。攻堅,他并不需要火炮,他的火炮實則是輔助,而不是當下各國來一依靠的戰争主力,在他這,更多是用于防守。
就在他琢磨的時候,遠處突然傳來了用漢語喊叫的聲音,那沉悶的聲音不用說。自然是鐵皮做的喇叭了。
“小鬼子要幹嘛?”
湯文站起身來,走到謝晉元的身邊。看向窗外,凝神靜聽那喊叫。
隻聽遠處喊道:“倉庫裡的隊伍聽着,我是伊東正喜中将,現在給你們最後的一夜時間,明天早晨太陽升起你們還不投降,我将為死去的帝國優秀士兵報仇。不惜一切代價攻下倉庫,我将不再顧及,我的目标隻有一個,攻下四行倉庫,不要懷疑我的決心!”
不惜一切代價?
湯文對此呲之以鼻。
這兩天扔進來一個師團還多了。你還需要什麼代價?毒氣?飛機?
謝晉元也搖頭,連搭理的心情都沒有,轉身離開了窗口,準備安排士兵們輪休換崗。
就在這時,通訊兵拿着份電文匆匆來到二樓,大聲報告,将電文遞給了謝晉元。
“撤退……”
謝晉元看完電文,頹然的吐出一口氣,回手将電文交給了湯文。
湯文接過來一看,是謝晉元的上峰電文,電文稱,謝晉元的任務已經完成,可以撤離了,而撤離的方向是租界。
湯文看到電文的内容,頭疼不已。現在日軍還沒有被拖住腳步,自己大軍還沒有壓境,他們進攻南京沒有被阻止,一旦這會撤離,那之前的努力就白費了,說不好,隻能扯出先遣軍的大旗,再獨自扛了。
他還沒等念頭轉完,通訊兵再次送來一封電文。
謝晉元接過來一看,連陰沉如欲滴水,他一言不發的将電文遞給湯文。
這是老蔣親自發電,不是戰區司令官。
老蔣很懇切的表揚了謝晉元的功績,自他開始,所有人順升一級,他由少校副團長變成的中校團長,其他人也都跟着升一級,以資鼓勵。但話鋒緊接着一轉,告訴謝晉元,日本人惱羞成怒,已經強硬的告訴租界,他們要動用一切手段,哪怕用大口徑的重炮,也要拿下倉庫。而租界自然不能讓他們這麼幹,這麼近的距離,别說炮彈飛出了目标落到租界會是什麼樣,單單劇烈爆炸的沖擊波都會給阻擊造成損失,所以,跟政斧協商撤出這裡的隊伍,他們将提供保護,反之,他們不但停止援助,還會向租界增兵,以防日軍進攻。
美國法國做出了同樣的反應,大炮轟擊租界這是宣戰,那為了維護各自國家的尊嚴,他們就要進行戰争,而如果倉庫的謝晉元部撤離,這些就化于無形了,他們聯合聲明,一旦謝晉元部進入租界,将受到他們的保護,絕不會落入日本人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