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咖啡廳内,陶珩正在清點玻璃杯數量,嘴中時不時傳來咀嚼聲。
他用餘光環視一圈,玻璃窗外圍滿了人。
黃色的警戒線将建築物包圍,站姿筆挺的家夥站在咖啡廳的門口,面色嚴肅,攔下外界探究的視線。
“無關人員請立刻遠離,這片區域禁止入内。”
他們身着統一黑色服裝,氣勢堪比久經沙場的軍人,一雙劍眉緊蹙,絕不會說多餘的字。
但在一聲聲警告下,仍是有人探着腦袋,向内部張望。
“這不會是之前說的傳染病吧……”
“那個會讓人變異那個?不會吧,不是說是網紅造謠嗎?”
小雨淅瀝,蒸騰的熱氣在城市中打轉。
圍觀人群端着扇子,連大爺大媽都了解當下最熱門的時事。
他們的讨論聲傳入陶珩耳中,但他不為所動,聽話劇般側耳,仿佛置身事外的看客。
“噓,小聲一點,我聽我兒子說還沒控制住,危險得很!咱們趕快去囤點食物!”
前幾年,在别國偏僻的村落,曾爆發過人體與動物變異乃至畸形的事件,經證實具有一定傳染性。
幸好世界衛生組織迅速出動,将災難遏制在搖籃裡,傳染被控制在一定區域,等事态穩定後,這件事也逐漸從大衆的視野裡淡去。
可最近不知怎麼了,某些網紅作死去尋找那些畸變人,聲稱在外面找到變異體,一度鬧得沸沸揚揚。
而事情完全發酵出自某位大明星的手筆,他擔當世界級搖滾樂團的主唱,前天剛發博稱自己生活助理是怪物,向外界尋求幫助,希望能盡快得到保護。
相關詞條直接沖上熱搜第一,但凡平時關注娛樂版塊的,定會有所耳聞。
大媽喊着小聲一點,自己卻根本沒有壓着,屋内的人聽到後大眼瞪小眼,情緒更加激動。
“我就是經過買個咖啡,憑什麼要把我關在這裡?你們有這個權利嗎?”
“請問下到底出什麼事了,就不能透露一點嗎?”
“你們不能随随便便限制我們的自由,我們有知情權,請告訴我們原因!”
人身自由被限制自然會恐慌,偏偏身着制服的人像是啞巴,無論說什麼問什麼,他們的回答隻有“退後”二字。
而與喧鬧的人群相比,作為咖啡店的店員,陶珩從頭到尾的表情都過于平靜。
僅僅是捂着嘴,鼓動的腮幫子像是在吞咽什麼。
另一位店員見狀頻頻轉頭,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時湊近。
像是街頭對接暗号的特工,雙眸直直望向前方,壓低聲嘀咕。
“那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咋舌一聲,他的餘光瞟到某人臉色不大好,又主動轉移話題。
“哎,我就個普通打工仔,一大清早搞這麼大陣仗,不會是正好撞上網上那件事吧?呃,陶哥?陶哥你幹嗎一直捂着嘴巴?”
陶哥緩緩扭頭,波瀾不驚的瞳孔仿佛将一切盡收,又像是融不進任何事物。
每當這種時候,張藝軒都由衷感歎:在外形上,陶珩絕對是一騎絕塵。
陶珩身着黑色無袖馬甲,白色襯衫緊貼皮膚,勾勒出完全的身材,尤其是皮制的緊身褲,令人産生遐想。
當纖長的睫毛顫動,面容在細碎的陽光下多了幾分柔和,白皙如玉的皮膚,精緻小巧的五官,偏冷的眸子讓人踏入森林深處的湖泊。
寂靜又神秘。
說是上帝花費九九八十一天精雕細琢都不為過。
隻是神态恹恹的,一副随時要睡過去的樣子,朋友時常笑稱是與世無争鹹魚模樣。
聞言他眨了眨眼睛,鴉羽般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仍用半隻手捂着嘴:“呃,我不知道啊,嗝,我也挺害怕的。”
在說這句話時,他全程面無表情,沒有丁點害怕的情緒。
甚至在最後打了個飽嗝。
陶珩面色尴尬,像是極力掩飾什麼:“早上吃多了,嗯,隻是吃多了。”
張藝軒:“……”
“不是哥,說多少遍了你得有面部表情,不然讓人看着太假了,有時候我真的很懷疑你是不是真人。”
“哦,好吧。”陶珩的演技被質疑,餘光掃過玻璃牆壁,咖啡廳四面都是透明的,方便觀察外界。
淡然的目光下,又是三聲飽嗝。
“不是,你到底吃啥了?”
打嗝除了吃撐的可能,隻剩下驚吓過度。
張藝軒下意識排除這個選項,連門外的熱鬧都不看了,貼近嗅陶珩嘴裡的味道。
甜甜的,帶點酸澀的苦。
完全相沖的感覺。
陶珩下意識想後退,不巧将桌上的壺撞倒,他穩住身體,面色不變。
“沒有吃什麼。”
不遠處傳來“是不是污染物”等話語,見張藝軒仍是不信,陶珩舔舔嘴唇。
“你不是對網上什麼……哦,污染物很好奇嗎?我剛剛吃了那個,沒騙你。”
以絕對荒誕的答案回應。
一本正經的語氣滿是槽點,讓人想不出從哪個詞入手。
“哎,算了算了,反正問你啥你也不說,你小子從小秘密就多……啧,你說咋辦啊,我怎麼看這個架勢都不對勁啊,你快看看我的腦袋上有沒有畸形?”
張藝軒的注意力被轉移嗎,他死死抿着嘴,不停擦拭杯架表面,嘴裡碎碎念着他們可能會遭遇的事件。
小到可能是追查前不久通緝的A城殺人犯,大到世界末日打響第一炮,畸形人類将會攻占地球。
“張藝軒,你其實可以不想這麼多。”陶珩見怪不怪道。
以格格不入的慵懶打着哈欠,末了又發出一聲飽嗝。
兩人是高中同窗,大學又在同一所,認識數年自然比較熟絡。
正值暑期,秉持着不浪費生命原則,兩人相約來到咖啡廳打工,就是看準這裡人流量不大,每天做的事少才來的。
萬萬沒料到上班沒幾周,不僅顧客大幅度增多,還被關在不過一百平方米的咖啡廳裡。
“你看外面又多派了幾個人,咱們總共也就十二個人被關,這麼大陣仗是真不怕熱搜再添一筆。”
張藝軒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吧台前來回踱步。
“咦,怎麼都沒有相關詞條?彭大附近……也沒有啊,當代網友嘴巴這麼嚴實?”
畸形人類的照片正在網絡迅速傳播,按照常理,咖啡廳被封鎖的信息應該會有人提及。
可怪就怪在丁點照片沒有,張藝軒手動發送,浏覽量也一直停留在個位數,明顯被屏蔽了。
陶珩聞言繼續收拾桌面,擺放剛洗幹淨的手/沖壺,被對方胳膊撞一下才裝作回神的樣子。
他保持面無表情與毫無感情的說話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