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離得太近了,是一個無法逃避的距離。
近到謝千琅能聽清傅聞禮被刻意壓低的呼吸,像是避免驚擾她,又像是野獸捕獵的前奏。
讓謝千琅想起太久以前,久到她的記憶已經開始不太清晰,傅聞禮好像也是這樣靠近她,溫熱的呼吸拂在她臉側,聲音裡帶着醉意和笑意在耳邊問:“我為什麼要幫你,你不是猜到了嗎?”
她也以為自己猜到了。
好可惜,她猜錯了。
謝千琅看着近在咫尺的傅聞禮的眼睛,又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又在笑,好像聽到什麼戳中笑點的話,笑彎了一雙狐狸眼:“傅先生,你是說friend with benefits嗎?”
謝千琅的手還被傅聞禮握在掌中,那道沒有落下來的巴掌,此刻卻好像真真切切地甩在他臉上。
傅聞禮的笑意僵住,他漸漸皺起眉,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你怎麼會這樣想?我從來都沒有過這個意思。”
他費盡心思把謝千琅喜歡的一切捧到面前,殷切地想要換來她一點眼神,難道在她看來就是這樣急色?
“我們分開的時間早就比在一起的時間要長了,”謝千琅看着他,輕歎一聲:“傅聞禮。”
她26歲了,已經不是16歲看偶像劇都會流淚的年紀。
“以前就沒有那麼了解你,更不說現在隔了這麼久,”謝千琅看着他,眼神溫暖而悲傷,仿佛隻是對故人感懷:“但是我已經學會不去做天上掉餡餅的美夢,這世界上哪有無條件的東西。”
得到一些東西,就要用另一些東西來換。幾年前謝千琅以為遇見傅聞禮是上天垂憐,給她一團亂麻的人生裡挑出一根通向未來的清晰主線。
為此她願意付出最珍貴的東西。
“如果你想要的是真心,我給過你的,是你自己不要。你說的對,現在我也确實沒有了。”
她的聲音很輕,輕得像醉後呢喃:“是,我對你還有心動,知道這個答案你會更開心嗎?我确實嘗試過和别人接觸,我認真想過和另一個人在一起的,但我做不到。我還愛你,但是我不想了,你能懂嗎?”
那麼輕的聲音,卻聽得傅聞禮耳邊嗡嗡作響,有幾秒,他幾乎懷疑自己失聰,強撐起來的體面和勝券在握,在謝千琅的獨白下漸漸瓦解碎裂。
落地窗外,是這個城市川流不息的夜色,無數遊動的光影如流水,謝千琅的目光也如流水,流水不斷地朝他湧過來,窒息感就要把他淹沒。
傅聞禮把謝千琅揉進懷裡,不敢再去看她的眼睛。
“對不起,”傅聞禮啞聲說:“我說過很多次對不起,可能你根本不會相信,但是我還是要再說一遍。”
傅聞禮的力氣太大了,好像隻有這樣才能感知到她真的在自己懷裡,而不是在一個遙遠到無法觸碰的地方。
謝千琅總覺得自己好像在痛,是哪裡?大概是胸骨,正在被擠壓的疼痛,大概是那裡。
總之不應該是心髒。
“是我錯了,我當初不應該讓你走……這麼多年,我錯過了這麼多年,隻想再要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真的不可以嗎?”
“如果我說不可以,”謝千琅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遠處的燈火,笑彎了一雙眼,“你會放手嗎?”
傅聞禮沉默片刻,把謝千琅抱得更緊了一些,一字一頓道:“不會。”
“好吧,那就衷心祝福你,”謝千琅笑笑:“這次也能玩得盡興。”
“但是現在,放開我,我要走了。”
有一瞬間,傅聞禮感覺自己的手臂像是機器人年久失修的機械臂,因為缺少機油的潤·滑而在放開時發出輕微的聲響。
屬于謝千琅的體溫在他懷裡一寸寸流失。
她跳下辦公桌,理了理被傅聞禮弄亂的頭發,轉身朝門外走。
快走到電梯廳時,謝千琅聽到身後不屬于自己的腳步聲。
她轉過身,往後退了一步。
傅聞禮邁過來的腳步一下子停住,他看着謝千琅有些防備的神情,心下澀然,說:“你不要怕,我不會做什麼,隻是開電梯需要指紋。”
傅聞禮側身按開VIP電梯的門,門打開,謝千琅走了進去。
傅聞禮站在她對面,執着地看着她的雙眼,視野越來越狹窄,就在謝千琅快要在他的視野裡消失時,傅聞禮突然說:“千琅,出租屋的那一面,不是我見到你的第一眼。”
電梯在謝千琅面前合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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