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謝千琅拿完獎才名聲大噪不同,傅聞禮剛一出道就吸引了無數話題——京城頂豪家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小公子,又長了那樣驚豔的一張臉。
他的倨傲和冷感輕易就被大衆接受,畢竟這樣高高在上的人,再怎麼驕矜都有資本。
簡直是無數人豔羨的投胎模闆。
沒人會相信,謝千琅第一次見傅聞禮,是在五環外的群租房裡。
她那會兒正拖着行李,去投奔在宋莊做獨立電影人的師姐宋昭。
折騰了一圈兒,除了轉給家裡的錢,她手裡隻剩下兩萬塊,外加一張剩餘時長九年多的賣身契。
謝千琅走投無路給宋昭打電話的時候,被宋昭劈頭蓋臉地一頓好罵,罵她蠢貨,罵她簽約前怎麼不記得聯系自己過個眼。
最後罵累了,說你先來我這裡吧。
謝千琅躺在宋昭的工作室裡昏天黑地睡了幾天,睡到宋昭被吓得掐她人中,她還閉着眼睛裝睡不願意醒。
她希望這段時間的一切都隻是一個夢。
是夢就好了。
但是醒了還是要面對現實。
宋昭整個人長得薄而銳利,手裡捏着一隻女士細煙,撣撣煙灰,問她:“接下來你什麼打算,要跟着我搞電影嗎?”
謝千琅躺在床上,雙眼發直地看着天花闆,雖然爸媽一再強調讓她别操心,但客觀存在的幾百萬外債還是沉甸甸地壓在她心上。
“不行呢,獨立電影賺不了錢。”她喃喃道:“姐,我缺錢,缺很多很多的錢。”
宋昭邊抽煙邊看謝千琅這個法盲簽的合同,簡直是霸王條款,幾乎把娛樂圈能從事的工作都寫進了競業條款。
除了娛樂圈老油條,沒人能想到這家聲名在外的經紀公司,竟然還有一項重要的營收是靠坑小透明的違約金,用霸王條款壟斷一個新人的全部經紀約,隻能遵守公司的安排,要麼就等着法院的傳票。
謝千琅不僅當不了演員,也寫不了劇本了,每年還有出鏡工作量要求,要不然就要付幾百萬的違約金。
“草,”宋昭罵了一句,躺在她旁邊,“讓我想想。”
宋昭也不過是剛畢業幾年的年輕人,能想到什麼辦法。
兩個人一時無言。
謝千琅倒是還算冷靜,說:“不行我再重操舊業當槍手吧,正好也署不了名,能鑽合同的空子,不過我得我先找個地方住。”
宋昭側過臉看她,驚異地發現謝千琅竟然沒哭。
她記得這個小學妹特别嬌氣,打眼一看就是被寵壞的小孩,在學校裡也是衆星拱月一樣的人群焦點。
現在卻飛速地長大了。
宋昭心疼地摸了摸謝千琅的頭,摸完“啧”了一聲,踹了她一腳:“滾去洗澡,洗完給我換四件套。”
她翻翻朋友圈,說:“我記得前幾天還看在朋友圈看到我的中介在招合租,這中介人還行——你能接受合租吧?”
謝千琅甕聲甕氣地笑了:“那不然還能自己租個開間嗎?我現在哪有那閑錢。”
宋昭翻到了中介發的朋友圈:一号線地鐵旁次卧,家具齊全,拎包入住,1800/月。
看房那天,謝千琅接到一個編劇工作室的面試,宋昭跟中介去看了房。
“還行,挺幹淨的,家具也全,沒什麼甲醛味兒,廚房也通了燃氣,”宋昭幫她打包行李,像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情,突然沖她眨了眨眼:“對了,你合租室友裡還有個大帥比呢。”
謝千琅也佩服自己,都這會兒了還能樂出來,她笑着說:“姐,我窮成這個鬼樣子,早就戒色了。”
純運貨的貨拉拉跑一趟隻收幾十塊,讓司機師傅搬上樓要再收幾百,謝千琅想着自己也沒什麼大件兒,索性沒加搬貨服務。
到了目的地,才發現租的房子是步梯房,她租在五樓。
雖然傍晚的日頭已經沒那麼毒辣,但謝千琅站在單元樓門口,看見陡峭的樓梯時,還是沉聲罵了句髒話。
貨拉拉卸完貨就開走了,謝千琅認命地把東西一趟一趟地往上搬。
老舊的防盜門上貼滿了開鎖、修水電燃氣的小廣告,她打開鎖,房子裡很安靜,四下看了看,客廳裡還算整潔,沙發和餐椅上都沒有人堆放東西。
謝千琅的房間是一個從次卧裡隔出來的卧室,很小,放了一張一米二的單人床和衣櫃後,書桌都加得勉強。
這就是她離開學校後,在北京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住處了。
衣服和日用品之類的東西還算好搬,最麻煩的是書,搬着一堆大部頭進門的時候,她差點被門檻絆倒。
也是從那個時候起,謝千琅戒掉了買紙質書的習慣。
老房子的樓梯間狹窄,等謝千琅搬着最後一堆東西爬上五樓,熱得整個人像被水洗過一遍。
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的液體,經過睫毛流進眼睛裡。
謝千琅眨了眨眼,角膜澀得發疼。
終于搬到了最後一趟,謝千琅抖着手擰開門,發現有個挨着自己卧室的房間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