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秒鐘後,顔之潇屏住呼吸,懷疑自己喝太多出現了幻覺。
酒杯裡的确有水,但是還有些别的東西——
高粱、小麥、稻殼……
“之潇啊,怎麼隻跟别人喝,還沒跟我喝呢,來……”
吳導看着顔之潇酒杯裡種類繁多的農作物,驚得目瞪口呆。
他拍了拍自己的臉,搖搖腦袋,聲音發虛:“操…喝多了?”
顔之潇趕緊呼叫系統:“快快快,又給複原回去。”
眼前一晃,吳導看到顔之潇杯子裡仍舊是清亮亮的酒水。
“糊塗了,糊塗了,”吳導打了個酒嗝,拍拍顔之潇的肩膀,“來,咱們喝完這杯就說正事。”
顔之潇感覺自己像一隻狗。
鼻頭前晃晃悠悠吊着一根肉骨頭,讓他急得直哼哼,卻又死活咬不到,放棄吧還不甘心。
“我敬吳導。”顔之潇咬牙端起酒杯,心裡默默打定主意,這是最後一杯,喝完再不談正事就立馬鞋底抹油。
不過,這最後一杯酒還沒來得及送到嘴邊,包間門突然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了。
門闆“咣當”一聲撞在牆上,顔之潇吓得手腕一抖,酒杯掉在地上,灑了個精光。
吳導怒沖沖地甩過頭,瞪向門外,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醉鬼闖了進來。
随着腳步聲逼近,門外人如鬼面羅刹一般,陰沉着臉慢慢走到桌前。
“這是在做什麼?”
關鶴用腳尖踢了踢地上的空酒瓶,充滿寒意的視線掃過在場所有面孔,眼神像是要吃人。
偌大的包間裡,二十多個人,連一絲聲音也沒敢發出。
認識的,知道這是關家二公子,不敢質問。
不認識的,被那股駭人的氣勢吓到,也不敢吭氣。
黑色皮鞋踩住一隻滾動的酒瓶,關鶴盯着吳導和他旁邊的顔之潇,冷聲問道:“私下約見星聞的藝人,吳導莫不是打算撬我的牆角?”
“不是不是,怎麼可能呢?”吳導扶着桌子踉跄起身,陪笑道,“私人聚會喝着玩的,不談公事,關總别見怪。”
他想邀請關鶴坐下來喝一杯,可是面對那張陰沉沉的臉,到了嘴邊的話怎麼都說不出口。
全場再次陷入詭異的安靜。
關鶴看着坐在原位沒有任何動作的顔之潇,屈起指節,在桌面上緩緩敲擊了兩下:
“在等什麼呢,還不走?”
吳導恨不得叫兩個人幫忙把顔之潇擡出去,趕緊送走對面那尊瘟神。
“哦,這就走。”顔之潇一臉平靜地起身,整理衣服,還跟周圍人及吳導挨個打了招呼,然後跟着關鶴不緊不慢地離開包間。
走出去的時候,連腳步都沒亂一下。
桌上有人暗暗咋舌:“這家夥到底什麼酒量……”
電梯門打開,顔之潇跟着關鶴走進去,然後端端正正地立在角落,目不斜視。
系統瘋狂喊叫:【宿主!有什麼要幫你的嗎?】
【你說話呀!】
【兒?】
奈何顔之潇對系統的嘶喊充耳不聞,隻是略顯煩躁地撓了撓耳垂。
關鶴按下去往停車場的按鍵,犀利的眼光射過來:“顔之潇,你有什麼要解釋的?”
顔之潇渾身酒氣,言行舉止卻毫無異樣,甚至比平日裡還要端莊幾分,說:“關總,您别誤會,我就是過來和吳導叙叙舊。”
“叙舊?你跟他有哪門子的舊可以叙?”關鶴言語中帶上了怒意,“你知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東西?丢你自己的臉面無所謂,别壞了公司的名聲。”
“吳導當然不是東西,”顔之潇一本正經地對答如流,“他是人啊。”
關鶴正要發火,突然想到什麼,盯着顔之潇的眼睛,眉頭一點點皺起來:“你是不是喝多了?”
“您在開什麼玩笑?我怎麼可能喝多。”顔之潇唇角上揚,笑容得體大方。
給他面前擺上話筒閃光燈,可以當場召開新聞發布會。
“顔之潇,你怪我不給你安排工作?”關鶴問話的時候,一直看着他。
顔之潇毫不思索地搖頭,依舊客氣禮貌:“沒有啊,我怎麼會怪您呢。”
關鶴注意到,他的眼睛雖然瞪得老大,眼神卻有些不聚焦,嘴角的笑容也十分僵硬。
像是一種為了避免酒醉後失态而啟動的自我保護機制。
電梯停了,關鶴扶着梯門,讓“人機”狀态的顔之潇走在前面。
顔之潇一路腳步平穩地走到車門前,要拉開車門時,腳下微微趔趄,手腕虛晃了兩下都沒能對準拉手。
關鶴無語,上前替他拉開車門,自己繞到另一側上車。
顔之潇坐進後排,慢悠悠地系上安全帶。
“以後不許再參加這種局。”封閉空間内,關鶴的聲音聽起來壓迫感十足。
“憑什麼?”顔之潇靠在座椅上,睫毛上下擺動,顯然是快撐不住了,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你又不給我資源。”
關鶴起了壞心,故意譏諷:“你沒開口,怎麼知道我不給?”
話音未落,前面車門開了。
“關總,不好意思,來晚了。”
小卓匆匆忙忙拉開車門,将自己丢進駕駛座。
屁股還沒放穩,就從後視鏡裡看到顔之潇眼角濕潤,怔怔地湊近關鶴,用濃重的鼻音說:
“那我現在要,你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