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曼說的很對,林安就像路邊狡猾的流浪貓,看見你有吃的就過來蹭蹭,要是沒吃的就一腳踢開。證件到手的第二天,她就拎着兩大包行李火速去了凱瑟琳那裡,走的很堅定,所有能拿的東西都被帶走了,連枕巾都沒給他留下。
說是為了他好,免得日後惹出事端,但艾德曼總感覺哪裡不對,不過又很合情理。
雖然已經升級為手握一萬多馬克的小富婆,但勤儉持家的道理林安還是明白得很,繼續當狗保姆和裁縫店學徒,把自己活得像個樸實無華的包租婆,林安覺得自己的人生再次充滿了光明。
臨近聖誕物價瘋漲,凱瑟琳終于等來了休假,買好魚肉她準備給林安展示一下廚藝。看着還在忙活的人,林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穿越一年了。這一年發生了很多事,比她前半生三十年的時光都要精彩,不過這也是個好消息,她成功走出新手村,盡管這新手村的難度已經比她上輩子難很多,但她還是堅強的挺過來了。可喜可賀。
竈台旁凱瑟琳正煎魚排,她廚藝很差,差到連德國人都想把她丢到英國的那種,一塊粉嫩的魚排被煎的兩面發黑,别說是隔壁家小孩,就連摩西看了也忍不住皺眉。
好在凱瑟琳這個人聽勸,看着漆黑梆硬的魚排,轉身她給餐館打起了訂餐電話。
“我覺得以後可以我來做飯。”餐館的食物高油高糖高碳水,連吃幾頓林安感覺自己胃有些受不了。
“你,會做飯?”叼着一根薯條凱瑟琳滿臉狐疑。
“我當然會做飯,隻是懶得做而已,而且這樣吃太費錢了。”搶走最後一根薯條,林安對這不健康的高價食物又愛又恨,“你這個月的工資還剩多少,昨天買禮物都用了吧。”
“你做什麼我吃什麼,絕不挑食。”
凱瑟琳言之有信,她确實一點都不挑食,任何食物都能吃的幹淨,簡直比摩西都好養活。抱着紙袋走在街上,今天平安夜明天聖誕節,大街上節日氣氛愈加濃烈,幾個孩子從身邊跑過,她們穿着希青團和少女聯盟的制服,稚嫩的面龐和那紅袖章屬實不搭。
漢娜和家人一起回了老家過節,姨媽的裁縫鋪也放假一個月,聖誕獎金還算豐厚,夠林安買一份普通的禮物送人。
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過聖誕,她問過凱瑟琳想要什麼,而對方說想吃用面和肉餡做的水煮小餡餅,林安和她畫圖确定好久才搞明白這份詭異的食物是什麼。她在漢堡唐人街看到了有人在賣餃子,但因為時間沒能品嘗到,這成了漢堡之行最大的遺憾。
包餃子并不難,林安準備明天帶着凱瑟琳一起包,但這樣的禮物有些對不起凱瑟琳的照顧,距離聖誕還剩十幾個小時,林安需要選一份合适禮物送出去,所以當那間百年糖果店難得人少時,林安心裡挑選禮物的争吵終于停息。
這間糖果店很受歡迎,除了小貴沒有任何缺點。紅綠白三色組成的糖漿冷卻到一定程度,早已練出無情鐵手的店員将其反複拉扯,最後扯成長片塞進一個機器裡,林安在手機上見過這個機器,一種非常原始的糖果制作器。
因為聖誕的緣故,幾何的壓花模型被換成了星星聖誕樹和馴鹿,看着一顆顆糖果被制作出來,甜蜜的味道熏的林安有些牙痛,身邊那些還穿着制服的小孩更是饞的直流口水。眼巴巴看着玻璃櫥櫃裡的彩色糖果,年紀小的幾個恨不得把臉壓進玻璃裡。
辣脆德國的财政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泡沫,或者說此時普通人的生活并沒報紙上說的那麼富裕,雖然是帝國的未來,但此刻她們沒有多少零花錢,而林安是一個慷慨向善的小富婆,并且她今天心情不錯。
把最後一小包糖分給那個戴眼鏡的小女孩,林安享受着這些小孩的贊美,沉醉在一聲聲姐姐中,看着那群孩子逐漸走遠,冷風灌進領口,林安有些不敢想這些孩子的未來。
她們還年幼,嘴裡的牙都沒換齊全,根本不知道自己每天歡呼慶祝的都是些什麼,按理說林安不應該給她們買糖,畢竟這些家夥可是該死的辣脆崽子。
但孩子有什麼錯呢,孩子的價值觀是社會和家長給予的,她們不應該成為大人遊戲的棋子。
“你還真是好心。”
略帶揶揄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回過身林安看到了自己不是很想見到的人。
今天本森難得沒有臭臉,但林安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如艾德曼所說,被機油熏傻了腦子。在這種天氣他不戴帽子和圍巾,這和街上衆人格格不入,林安權當他冒傻氣不怕冷,她實在不想跟這個人多說些什麼。
“你給這些小孩買糖,就不怕她們長大後,或者回家就背後诋毀你嗎?”
“無所謂,我可管不住别人的嘴,起碼她們剛剛在感謝我就好了。”低頭示意自己要離開,可身後那個棕毛卻跟着自己,兩人保持着微妙的距離,不會顯得過于親密,卻又能聽清對方說什麼。
“你從艾德曼家搬出去了?”
“沒錯,我想我不應該給他添麻煩。”
“你居然還知道不填麻煩。”等着電車通過,林安态度恭敬話也挑不出毛病,但本森就是覺得不爽,“你知道給你補□□件多麻煩嗎?”
“證件?”
電車響着鈴聲離開,眉毛微皺盡量保持從容,林安不知道他為什麼提起這茬。對方雙臂環在胸前,斜靠在路燈杆上,看着那張欠揍的臉,林安覺得他有必要去腦科看一看。
“他找我給你□□,還取了三萬馬克現金出來,這些應該都給你了吧?”
“你怎麼知道的。”不自覺的緊張起來,林安讨厭這種被人知道一切的感覺,很沒安全感,很讨厭。
“我當然知道。”往前走兩步,對方後退的步伐讓他遲疑了一下,他可不想讓人說自己欺負弱小,“别管那麼多,你為什麼搬出來了。”
“您應該知道的,我為什麼搬出來,我建議您現在也離我遠一些,如果您不想去喝茶的話。”
“…哼。”
哼個屁,依舊保持淡定,心裡将這個欠揍的蠢豬踢到西伯利亞,林安覺得自己話說的已經很明白了,但這家夥是個傻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聽懂。
“行了,你走吧。”盯了還在警惕的人一會,聳聳肩本森實在想不明白這個小個子哪裡好,“對了,聖誕快樂。”
“聖誕快樂。”
目送遠去的傻棕毛,往嘴裡塞把糖冷靜一下,腦子比艾德曼生日那天更接近漿糊,或許辣脆德國滅亡的原因很簡單,有這些腦子不正常的員工,公司黃鋪子是早晚的事。
不過這些不在林安的考慮範圍内,過量的糖果齁的嗓子發疼,如此甜蜜的感覺想必凱瑟琳會喜歡的不得了,畢竟誰會不喜歡甜食呢。
确實有人不喜歡甜食,還是非常嫌棄的那種。
巧克力禮盒很好看,裡面的巧克力形狀各異口味不同,但都是膩人的甜味。将粘着蝴蝶結的蓋子蓋回去,艾德曼将那盒巧克力放回茶幾上。
“一年沒見沒什麼想說的嗎?”
“沒什麼想說的,您的禮物不錯,但我不需要。”
“你說話方式和你父親當年很像,路德維希.沃爾裡希,你現在很像他。”
“我想我有必要提醒您,他在結婚的時候已經改姓為施耐德。”
客廳裡氣氛壓抑的不像聖誕前夜,長相相似的一老一少面對面坐在沙發上,父親在記憶力隻占了一小部分,他離開的太早艾德曼已經記不清他樣子了,如果沒有照片他甚至會忘記對方長相。
但這不代表他能忍受面前老者剛剛的說辭,父親的死,施耐德一家的悲劇就源于這個老人,或者說路德維希的生父,他血緣關系上的爺爺。
“我來這裡并不是想和你争吵,我知道你恨我,恨我讓你們落得如此結局,也知道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面前年輕人眼神閃躲一下,清清嗓約阿希姆說話依舊不緊不慢,“我這次來是聽說,你和一個東方女人認識,還讓她在這裡住了幾周。”
“我出租空房間還要告訴您嗎,您久居老宅是怎麼知道這些的呢?威廉姆斯?還是約翰?”
“别那麼緊張,我沒有惡意。”
年輕人裝的再老成也終歸是年輕人,是最愚蠢盲目自大的時候,他還記得幾年前那次拜訪,那時艾德曼心性并不算好,他在用工作和勞累麻痹自己,把自己變成機器。而那次拜訪成功讓機器暴走冒煙,如果不是有人拉着,他很可能被自己孫子掐死。
還好經過萊希特幾年的調/教,他終于不再一看見自己就炸毛,也僞裝的越來越好,約阿希姆已經很難看出他的真實情緒了。
“我隻想告訴你,遠離東方女人,别被那柔弱無辜的模樣蒙騙了,她們擅長抓住一個人的心又将其抛棄,是絕不做虧本生意的商人。而且現在的情形你最了解,為了一己私欲拉别人下水,這不是什麼好事。”
“您說完了嗎。”
“沒什麼可說的了,祝你聖誕快樂,這盒巧克力你不喜歡我就拿走了。”
低溫讓傷腿行動不便,拄着手杖約阿希姆背永遠挺的筆直,直到關門那一刻他們都沒再說什麼,他能感受到那不友好的目光。
今天泰伊絲依舊沒有過來,每年這個時候她都會去教堂禱告,這盒巧克力也是她挑選的禮物,隻可惜她們送的有些晚,如果在艾德曼小時候送他的話,也許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
聖誕節就像無數個平常日子一樣到來,對林安來說并沒有什麼不同,對着面前一大盆肉餡和面發愁,計劃趕不上變化快,剛洗完手準備包餃子的凱瑟琳被電話叫了回去,而門外司機兼士兵的敲門聲更讓人頭疼。
先斬後奏打的凱瑟琳無力招架,失落的穿好大衣,她戀戀不舍的離開自己的小公寓,留林安守着家夥什當空巢老人。
當然晚飯還是要吃的,獨自一人包好餃子下鍋煮熟,又一個人默默吃完,将剩餘的餃子放進盤子裡,林安幻想凱瑟琳會突然回來,吃她念念不忘的水煮小餡餅。
可她等到留聲機唱完了全部歌曲,等到樓上小孩交換玩禮物興奮的亂跑尖叫,都沒等到第二個生物敲門陪自己。
林安自覺是個耐得住寂寞的獨行俠,可現在她不得不承認,人類終歸是群居動物,特别是這種全家歡聚的時刻,她這個陌生的靈魂顯得有些可憐。
穿好鞋襪她準備出門走走,樓上鄰居已經到了互說肉麻話的環節,再待下去她怕是要當場哭出來。剛走出樓門,低溫就讓人止不住的打寒顫。
這幾天柏林的雪就沒停過,為了防止雪水打濕旗幟,那些鮮紅的萬字旗都被收了起來,平日氣氛壓抑嚴肅的柏林街頭,終于在聖誕夜被白雪覆蓋帶了些童話的味道,這和林安小時候幻想的場景差不多。
靴子踩在白雪上發出嘎吱聲,聖誕夜街上隻有她一個人,因此有一大片未被踩過的雪地任她揮霍。
上輩子還在上學時她經常在冬天各種玩雪,直到某次以一個非常誇張的,貓和老鼠動畫形式的姿勢摔倒骨折,自那以後她拒絕了任何冬季活動。而且三十歲社畜的身體素質不适合太多運動,光是爬樓梯就足夠讓她累個半死,不過現在她的身體才二十二歲,正是身強體壯的時候,此時不玩更待何時。
雙腳并起跳着向前,趁着街上沒人林安享受着最簡單的快樂,她的平衡感還不錯,幾次差點滑倒都晃悠着雙臂讓自己保持平衡站穩。可惜俗話講的好,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腳下突然一滑還沒來得及保持平衡,林安頓感天暈地轉,一個後仰馬上就要與地面來個親密接觸。
後背砸在物體上發出一聲悶響,與預期中仰面朝天躺在冰涼地面上不同,此刻她後仰靠在一個人的身上,兩條結實有力的胳膊從她腋下穿過将她架起。
“你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