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柏林天氣糟糕的就像德國男人的頭發一樣,陰天下雪怎麼爛怎麼來。受傷的腳踝已經恢複完全,踩着積雪穿過小巷,裹緊圍巾林安被凍得鼻子發麻。新買的毛呢大衣質量很好,穿在身上保暖性不比羽絨服差,如果再來一頂帽子就更好了。
水晶之夜後柏林好像有變化,但看上去又沒什麼改變,林安不知道有沒有外國報社刊登這件事,但願伊蒂能看到這條新聞,她是個聰明人,想必會知道該怎麼做。
至于燒毀的房子和她的證件,艾德曼說他會幫忙解決,不過林安并未完全相信他。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她們之間的關系最好就止步于房東租客和認識的人,但目前看艾德曼的行為有些越界,面對那些在她看來完全沒必要的好意,林安也是在極力躲避,但她又需要艾德曼幫忙□□,幾番拉扯下來她們的關系更加微妙了。
她甚至懷疑過艾德曼是不是有黃熱病,或者某種奇怪的癖好,但目前她尚未發現,或者說他隐藏的很好。
重新□□需要很多東西,比如學生證明這種,所以她趁今天雪停去了學校一趟,好在是那位對自己不錯的教授當班,她對林安很好,甚至因她沒能找到好工作而煩惱過。
開證明很順利,對于她的悲慘遭遇教授表示憤怒和遺憾,告别教授林安知道這才是重新□□的開始,後面每一個步驟都要難上許多,現在她隻慶幸自己被搶劫後長了記性,起碼那些錢還在手上。
冬季的工作日街上沒多少人,吹來的風變得更冷,抓緊背包帶子林安想趕緊回家。
艾德曼靈活就業,好幾次别人都上班的時候他在家對着鍋碗瓢盆研究半天,或者别人休息的時候他兩三天看不到人影,早上出門前林安沒看到他人,估摸現在又在哪個地方幹反社會的事。
思考晚餐要吃些什麼,冰箱裡還有半隻雞,或許可以做成烤雞,她吃肉摩西吃骨湯拌狗糧,再加上凱瑟琳送的蘑菇意面,某種意義上她也是吃到了小雞炖蘑菇。
“咯咯咯咕。”
奇怪的聲音在小巷裡顯得更詭異,全身僵直扭過頭,像上天祈禱林安希望不是自己最怕的那種動物。但老天好像永遠都喜歡折磨她,一隻毛色鮮豔身材壯碩的公雞蹲在一道門前,小木門裡傳來飯菜的香味,公雞明顯是飯店食材的一種,雙目炯炯有神雞冠鮮紅,即便被綁住雙腳也擋不住那王者歧視。
林安怕雞,雖然她吃雞肉但不妨礙她讨厭雞以及和其外形相似的動物,因為這點她被老師罵過好久,但那也改變不了她怕雞的事實,特别是雞頭和雞腳,如果這兩樣沒被去掉,她林安甯可餓死也不會吃一口。
就這樣和雞哥對視,按厘米移動腳,林安很怕這隻雞突然飛起撲到自己臉上,想想那可怕的雞頭和扭曲的雞腳,心裡一陣惡寒林安感覺自己頭發都炸起來了。
“咯咯哒!”
像是在反抗命運的不公,原地起跳煽動翅膀朝人撲去,羽毛扇的撲棱棱作響,腳上的繩子阻擋不住它的步伐,毫不留情的用翅膀狂抽耳光,雞哥代表已經進廚房的同胞做出最後的反抗。
雙臂護住臉林安想不到這輩子居然會被雞跳起來打耳光,何等的恥辱,等明天她要來這家餐館吃全雞宴,但現在她應該趕緊跑路,這隻雞不知道是什麼品種,比她看過的雞都大好多,是希姆萊看見了都要發個勳章當雅利安超雞宣傳的那種。
一拳将還在扇巴掌的雅利安超雞捶出一米遠,不顧自己頭上還頂着雞毛,頭也不回的跑路,林安怕這玩意追殺過來。
事實證明走路一定要看路,低頭逃跑間她撞到了什麼東西,這一下撞的很結實,被力的相互作用反彈到牆上再彈起,林安趕緊自己要吐血了。穩住身體準備道歉,但當她看清被撞的是什麼時,心提到嗓子眼,她至于明白為什麼辟邪畫像上的人為什麼都很吓人了。
被撞的人棕發藍眼一臉兇相,但身上卻穿着黑粉配色的制服,林安一眼看出來他是坦克兵,倒不是她研究過辣脆軍服,隻是那紮眼的熒光粉給後世留下的沖擊太大,而且那一股機油或者其它化工品的味道有些刺鼻,林安嗅覺很好,這些味道讓她有些想吐。
但吐之前她應該想好要怎麼應對這種局面,她剛剛把這位坦克兵的面包撞到了地上,金黃的面包吸滿了地上化雪的污水,如果能賠錢了事最好,但她不确定這個兇煞長相的辣脆腦子是怎麼個構造。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跟艾德曼一樣腦子不太好。
某種意義上的不太好,他平時還是挺聰明的。
“你家長呢?”
“長官很抱歉我撞到您,讓您損失了面包,我可以賠錢給你的。另外我已經成年且22歲了。”
聲如其人,兇煞的聲音也很兇,但很顯然他應該是把自己當成了未成年小孩,禮貌指正因外貿導緻的判斷誤差,林安覺得自己的回應很标準,任誰都挑不出毛病。可她忘了面前的人是辣脆,而且對方顯然并未相信她已成年的事,皺起眉頭盯着她看半天,兇煞說出來她不是很想聽的話。
“我要看你的證件。”掏出自己的軍官證,行駛權力坦克兵明顯要糾纏到底。
“長官,我的證件在家裡,不如我賠錢給您,您去吃一頓美味的晚餐怎麼樣?”
“那就去你家裡,把證件拿給我看。”臉色更兇了一些,語氣僵硬且不善,看着面前女人的讪笑,坦克兵眉毛皺的更緊,“不然你就去警察局給他們看證件。”
“…長官您要不…”
“我數到三。”
“…您跟我來。”
開始每天固定的罵老天項目,瞟了眼身後審視自己的坦克兵,緊張的胃部都開始難受,林安很想鑽小巷逃跑,但這樣做的話,這個讨人厭的兇煞有非常合理的理由,用手/槍把自己打個對穿,或者把自己丢進警局上大刑,怎麼看都是很慘的死法。
現在她隻能期盼這人良心大發放過她這個小可憐,或者艾德曼在家,并且人脈廣到認識這個家夥。但這還不如期待老天一個雷下來把她送回二十一世紀。
“别給我繞路耍花招,今天我要是看不到你證件,就把你丢蓋世太保手裡,明白嗎。”
“明白明白。”
跟在撞掉自己剛買的面包的女人身後,好不容易從鳥不拉屎的山溝回柏林,落地第一餐就被這個雞仔撞沒,本森.霍夫曼發誓,她要是敢耍自己,他就把這個不看路的小雞仔塞回大使館,不學會看路就别放出來。
但事情好像有點超出預期,他本以為這個小雞仔應該是住在公寓樓裡,可這路線越來越熟悉,擡頭看了眼路牌确定自己沒看錯也沒記錯,伸手拎着小雞仔後衣領,看着面前過于熟悉的大門,本森覺得要麼是自己撞鬼了,要麼就是這個雞仔在耍自己。
“你确定這是你家?”
“準确說是我房東家,我租住在這裡。”讪笑着講解,試圖掙脫控制,可對方那懷疑且透露着愚蠢的眼神盯着,心裡發毛林安聽到了摩西的狗叫,“那個長官,你需要我敲門嗎?”
“不用。”幾乎是咬着牙說話,拎雞仔的手力道不減分毫,短靴踏地發出比平時更響的聲音,本森想不到自己回柏林的第一個驚喜居然是在這。
“我親自去找他。”
“啊?您?”
“艾德曼.施耐德!給我滾出來!”
“你先把人給我放下。”
站在客廳角落整理衣服,後領被拽的跑位,但現在她無心估計大衣。看着廚房裡不知什麼時候回家正在做飯的艾德曼,以及圍在他身邊不停叭叭的兇煞坦克兵,林安不知道這裡面有什麼狗血的故事,但目前看自己的小命應該是有保證的。
剛剛還在手舞足蹈叭叭的兇煞突然轉頭,那雙深藍的眼睛裝滿怒氣,被這樣盯着的感覺很吓人,打了個寒顫,林安識趣的縮在沙發上降低存在感,但耳朵還在仔細收聽他們的對話。
“你是不是有病!往家裡整一個亞洲女人,你不要命了!”
“她隻是租客,我又剛好有房間在出租,這有什麼問題嗎?”擦蒜末給牛排醬汁調味,一腳把影響自己做飯的人踢開,艾德曼也沒想到林安會給他帶這麼一個驚喜回來,不過還在接受範圍内,起碼帶回來的是個呆瓜,好搞定,“你想吃飯就閉嘴,我可以把摩西的牛排分給你。”
“别管什麼牛排,你先給我解釋清楚!那個雞仔怎麼回事!”往客廳走幾步,伸手指着藏在沙發上偷聽的人,絲毫不在意自己已經被翻了兩個白眼,音量提高本森氣的臉紅脖子粗,“不給我解釋清楚,我馬上給希姆萊打電話!”
“首先,她不是雞仔,你這個稱呼很侮辱人。”一鍋鏟敲在指指點點的那隻手上,即便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但聽到這種形容,艾德曼心裡很不爽,“另外你聲音太大,會吓到她的。”
“瘋了,你瘋了,你徹底瘋了。”雙手捂着腦袋,本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空洞又愚蠢的眼神在兩人身上來回掃視,大腦宕機他隻能重複那幾句話,“瘋了,我就知道你也會瘋的,這是遺傳,你終于被四局那些家夥逼瘋了…”
“…他好像…”站到艾德曼身邊。林安覺得自己應該離這種人遠點,免得被蠢死。
“他有病,不用管他,等會就好了。”又将人踢的更遠些防止影響自己做飯,整理一下圍裙艾德曼表演了最擅長的變臉,“牛排你想要什麼醬汁的。”
“黑胡椒。”
“好。”
晚餐時間摩西惡狠狠的盯着餐桌,那本該屬于它的牛排被分給了那個新來的,将嘴裡狗糧咬的嘎嘣響,摩西隻恨咬的不是對方腦袋,而這一切本森早已無暇顧及。
看着餐桌上默默吃飯的兩人,叉起一塊土豆機械的咀嚼,他似乎已經接受了這一切。
“你們真的隻是房東租客?”
“吃你的飯,愛信不信,腦子被油熏壞了你。”那戶不開提哪壺,借着桌布掩護又是無情的一腳,艾德曼總感覺當年放任這個家夥去開坦克不是什麼明智的決定,本來就不聰明,現在被機油一熏就更傻了。
這頓晚餐很安靜,除了摩西不滿的哼唧以及啃狗糧的聲音,按照習慣坐在沙發上看小說喝茶,對面人的目光實在難以忍受,放下小說露出一個自以為和善的笑容,林安不知道這家夥為什麼還在這。
他沒有自己的事要做嗎。
“看什麼看!”吃飽了飯也理清其中關系,瞪着眼睛依舊一臉兇相,本森絲毫不知道現在這個房子裡誰是老大,“給我老實點!敢搞事我就把你丢出去!”
“給我閉嘴!”一塊沾滿泡沫的洗碗海綿精準砸在那顆棕毛腦袋上,圍着圍裙雙手叉腰,艾德曼臉黑的比夜色還離譜。
“你為了這個玩意打我!你有病吧!”
“首先,你不能那樣叫她,還有作為房東我有義務保證租客的人身安全。”
“你你你!”
頂着一團泡沫被氣的語無倫次,雙手在空中對着兩人指來指去,最後罵罵咧咧踢門離開,留下屋内兩人一狗無語凝噎。
“他…”
“不用管,他雖然蠢,但人倒不壞。”繼續回去洗碗,艾德曼并不覺得這個家夥會去舉報,“不過你能撞到他也是讓人意外,他應該是剛從基地回來。”
“你說這個我可要吓死了。”鑒于察覺到艾德曼的小心思,在暫時無法擺脫的情況下林安隻能開始訓狗行動,沒事給個甜棗誇一誇,雙方心情愉悅對誰都好,“他說要查我證件,我以為要完蛋了,還好你在家。”
“哦?是嗎?”
“對。”
僅存不多的良心瘋狂跳動警告她别說謊,看着那馬上要冒粉紅色小花的藍眼睛,維持着公式化的假笑,對于說謊這件事林安早已臉不紅心不跳,良心算個屁,這個世道想活下去就要合理利用周圍環境,她可不是什麼理想主義者,誓死不屈服于強權淫/威。
什麼都比不過命重要,她都不明不白死過一次了,可沒有第三次機會給她轉生揮霍。
事實證明這種誇誇對艾德曼很是受用,從家裡日益高級的夥食就能看出來,體重逐漸上漲,林安考慮要不要找個什麼地方鍛煉一下,畢竟過幾年遍地開花的打仗,身體強壯一點終歸是沒錯的。
她的證件遙遙無期,那些工作人員就像是足球大師,一腳一腳把她從東踢到西,沒辦成事還被歧視,心裡把這些人罵了個遍,好女報仇十年不晚,等45年後她要站在這群人頭頂蹦迪。
日子突然變得平淡,林安甚至有種感覺,她要和艾德曼保持這種房東租客關系到戰争結束的那天,雖然這裡的生活還不錯,可和辣脆扯上關系怎麼看都不是什麼好事,如果條件可以她也想搬出去離得遠遠的,隻可惜她根本沒有租房用的證件。
而且林安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幹什麼工作的,雖然都是反社會人員,但到底是上戰場的還是留守老家的,搞清這點對林安很重要,這涉及到她什麼時候提桶跑路。
但現在她要聽凱瑟琳講完她的奇遇,這個金發小妞和家裡大吵一架,随後就搬出家自立門戶,現在她已經是一位優秀的記者助理了。
“明年我可能是回去意大利,社長說她考慮過讓我負責羅馬的一些東西,但那要看我的成績怎麼樣。”啃着曲奇凱瑟琳抛出了自己的骰子,今天艾德曼不在家,她們可以在卧室吃各種東西。甚至可以在床上喝酒玩牌,“我聽漢娜說,她阿姨打算讓你做長期工?”
“差不多。”拿着自己的棋子走兩步,玩着古早版大富翁,林安沒想到這個年代娛樂生活還算是豐富多彩,“但是我一去漢娜姨媽就用看珍稀動物的眼神看完,感覺怪難受的,但她确實對我很好,這是兩碼事,你懂的。”
“我明白。”
“話說你現在住哪裡?漢娜說你朝她借錢了?”
“為什麼漢娜什麼都知道什麼都說?”差點把骰子丢到地上,凱瑟琳不知道自己閨蜜什麼時候變成了耳報神,“我租了一個公寓樓的房子,隻有我一個人住着還不錯,房租也不算太貴,借錢是因為要交押金和中介費,而且我已經還上了。”
“那個,凱瑟琳,商量件事可以嗎?”
“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