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隻是紙上談兵,但我個人認為,如果真的按照這個結構運行的話,應該行不通……吧?】
問号還沒來得及打出來,男人已經越過終端屏幕,激動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吓得蘇間羅倏然擡起臉,驚得忘記了躲藏,一對貓兒似的金眸睜得溜圓。
“就是你了,”切斯頓熱淚盈眶地說,對方那毀了容的臉此刻看上去是那麼陽光可愛,最重要的是今晚他終于可以睡個好覺了,“滿分!”
……
望着考官一陣旋風般刮出房間,急着向上級彙報的欣喜若狂的背影,蘇間羅又偷偷拾起了那個核心模型,端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不時東摸摸西摸摸,動作很珍惜。
旁聽了這場鬧劇的雪鸮感到無言以對。“我隻想問,為什麼不管看起來多麼穩重的人,都會在你面前原形畢露?”
“不知道啊,”蘇間羅還沉迷在那深奧的金屬結構中,語氣不自覺地變得無辜,“唉,他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等下再問問看吧。”
雪鸮:“……”真是服了。
“咦,等等。”
青年又猛地擡頭,“如果我真的應聘成功,豈不是能見到軍部的人了?”
“建議你别高興得太早,這隻是一次各取所需的雇傭而已,穩定錨又不是天天壞,”雪鸮說,“除非向他們展示你的雙媒介。那軍部應該會抓緊你這樣史無前例的人才。”
蘇間羅默然,有時候太過與衆不同也是弊端。精神力媒介,這種說出去就相當于自報家門的特殊存在,他必須花心思将它藏匿起來。
反正他原本也不打算參軍。以其他身份混進軍部的确不容易,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性——就像伊麗莎白說的那樣,她連謝明薄都敢想,那他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盡管小白先潑了一盆冷水下來,但他内心已經認定,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接下來必須好好把握。
“這件事,走一步看一步吧。”雪鸮知道他此刻躍躍欲試的心情,本意也隻是想讓他理智一些,畢竟剛才那一遭差點把他的精神海給煮沸,那熱度直到現在還停留在腦海中遲遲不散,“先不說那些,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好受點了沒?”
“疼,”蘇間羅簡短地回答,“但能忍。”
雪鸮聽了沒說話,内心五味雜陳。
比起主人展現出的不可思議的能力,它更關心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因為就算在純粹的外行看來,那個“核心”的結構也實在過于複雜了;而蘇間羅才剛掌握用精神力解構物體的方法,就直接實踐了個大的,以他目前的機能明顯無法承受,所以一番下來直接超負荷了。
在他完成分析的一瞬間,雪鸮眼中的畫面也同時消失不見,像被人強制按下了關機鍵——精神力消耗得太嚴重,甚至不足以再維持幾秒鐘的視覺同步,居然直接被迫中斷了,這是生平頭一回。
雖然蘇間羅并未與它同步痛覺,但那滋味無需切身體會,一想便知。想到這兒它心裡更不好受,它再一次深刻地意識到,過去五年地獄般的經曆不止改變了他的外形。
外貌上的改變是毋庸置疑的。原先漂亮勻稱的少年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幾乎看不出一點過去的影子,隻有眉眼間依稀存有熟悉的柔和輪廓,而且這幾年來他長高了不少,瞧着甚至超過了那位少将閣下。
遙想當年上學時,由于發育晚的緣故,蘇間羅在同齡向導中一直算個子矮的,比起發育快的哨兵們則更顯嬌小。尤其是謝明薄,剛升進高中部那會兒才13歲,逆天的身高直逼一米七五,他一個大前輩在人家跟前一站,活像個初中生……不過,就前段時間幾次短暫的會面來看,這幾年謝明薄好像沒怎麼長,以至于被蘇間羅後來居上。
然而,盡管少年後來抽了條,終于茁壯地生長起來,但長期的病痛折磨,再加上營養完全跟不上,青年剛走出伊什冰原那會兒,簡直薄得像一片錫箔紙。還是虧得研究所的夥食不錯,臉頰肉才養回來了一點。
這就已經夠讓人難受了,可更叫它心碎的事實是,失去了唯一的家人、變成了一個不應該存在的“怪物”後,蘇間羅反倒比之前更加懂事了。
以前的他也很乖,但至少餓了會說、痛了會喊;不像現在,無論何種疼痛,哪怕嘴唇都咬得發紫,一句輕飄飄的“可以忍受”,便能默默地揭過頁去,連一滴眼淚都不曾落過。
它本能地不希望他這樣,卻又無計可施。它很想叫他不要忍,可不忍又怎樣呢?痛苦不會因為發洩就減輕半分。
蘇間羅已經習慣了那不間斷的痛感,可它從未習慣主人痛不欲生、奄奄一息的樣子。
“……待會兒。”
雪鸮深吸一口氣,“得先訛他們一頓大餐。不請不給修!”
蘇間羅不清楚它那千回百轉的想法,他還在持續的頭痛欲裂中思考接下來的行動,聞言咧嘴笑了。
“好。”
與此同時,會客室的門重新被人推開。
切斯頓已經恢複了那副衣冠楚楚的紳士模樣,但面上依舊難掩喜色,和和氣氣地對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陸先生,跟我到軍部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