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們在德普範侬的“猛獸公園”裡跟全身刷金漆扮雕塑的藝人合影時他的電話響了。他特地走開幾步接聽,電話那頭富有磁性的女聲告訴他:他們來了,見面了,談得很開心。我挂了,你多加小心。
“呐,我在外面玩呢……反正是‘外面’,你好煩啊。”他大聲抱怨着放下電話的同時把來電删掉了。“抱歉信長,我不能跟他們去你家了,我這就要回塞萊斯特。”信長他們早就停止了擺pose合影正在原地等他,聽他這麼一說立刻沒了興緻。
雕塑人把軟帽像個碗似地托在手裡,信長就往他帽子裡放些硬币,大家挪到不遠處的樹蔭下。
信長問他:“這麼急?”
“簡直急得火燒屁股。”他搖搖電話,露出無奈的樣子。他看到飛坦一臉失望,沒想到瑪吉妹妹也扁扁嘴。哎,這個女孩挺好看,就是惹不起。當天他真就飛回塞萊斯特了,見到老爸和帕裡斯通都在農舍裡。他們在那裡交換情報。魚沒有養在瑪吉和派克那裡,女孩子們可以排除了——這個情報,老爸通過絲線收到了,傑諾爺爺也通過他在農舍裡匆忙寫下的簡要報告收到了。他同時在報告裡寫到:“小湯,8号,大約16歲左右的黑發少年,不持有目标。”
帕裡斯通跟他們形影不離,并且對他有趣的小計劃直言不諱。然而,可是,雖說真感到多此一舉,千耳會卻必須遵守對委托的保密原則。西索還在飛回富頓村的天空中那段時間裡,帕裡斯通不僅扔掉他卧室衣櫥裡的所有衣服,用剛買的無數名牌再次填滿了那個櫥,而且賣掉了他的小黑車,同時為他訂了輛新的。
“既然都立好了人設,那麼就表演得逼真一點吧。”副會長滿眼愛意地溫柔地看着他,全然不顧老爸就在身邊。看這演技!
“親愛的帕裡斯通叔叔,回頭我把錢給你。”說這話時他佩服且恭敬,這演技實在太逼真了,令人不禁瑟瑟發抖。
包圍“海中巴比倫”号的每一塊玻璃都制作成六邊形,最初站在甲闆上仰望它們組成的穹頂,感覺就像被關進一隻巨大的蜂巢裡。再後來,大家讨論過卡宏的實驗後,蜂巢看上去就變成了關實驗老鼠的電網,船上的豐厚物質享受和難以名狀的娛樂節目也從還算有點吸引力變成了惡意的人性實驗。如果真是這樣,那麼第四王子的目的是什麼?
此時此刻站在陽台上,鼠籠外面的風景又變了——深灰色的港口輪廓出現在水平面上,小得像玩具積木搭出來的。就要靠岸了吧,籠子外面吹來的風的味道是不一樣的。當初師傅跟他講自己在海上的經曆時就提到過,近海和遠海的風,氣味、濕度、溫度……
“西索西索,你在幹什麼?”肩膀被人從背後一拍,他從飄來蕩去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原來是芬格斯和小湯啊,他們進來的聲音我都沒聽到。看來我已經把跟俠客同住的這間客房當成一個安全的地方了,完全不設防。
“看一眼少一眼咯……”他歎一口氣,“怎麼我都有點舍不得離開這艘船了似的。”忽然想試試看其他人的感受是什麼呢。
“能腳踏實地是很好的事情好吧,”芬格斯瞪瞪大眼睛,“而且,想到這條船是誰的我就不自在。”
“在那離别的下午,”小湯開始唱歌還五音不全,“這種寂寞你不會了解的。”
小湯跟飛坦同住了半個月。别看飛平時話不多甚至有點冷淡,可他就是有本事把小湯帶成一個活寶。跟去舊鎮那次相比,現在的小湯更歡脫也更瘋癫了,看到他心情都會好起來。
“你改歌詞了,我聽出來了。”芬格斯戳小湯一指頭。
“歌名叫什麼?”西索是真的不知道,于是問。同時他越過那二位的肩看到放在門口的棕色皮子行李箱,那不是芬格斯的嘛。對了,怎麼我的小飛飛沒跟你們一起來。
“《難破船》,那首歌叫《難破船》啦。”小湯得意地擡擡下巴,“我是那愛中遇難的破船~我師傅最愛放這首歌了。”
可是我師傅說過,船離岸以後就有很多禁忌,尤其是遇難、翻船什麼的絕對不能提。船在瞬息萬變的大海中,多一些禁忌其實是提醒自己始終保持警覺的意思,小心駛得萬年船。他暗暗歎氣,反正馬上就要靠岸了,随便唱什麼都應該沒關系了吧。“你這烏鴉嘴,還沒上岸就敢亂唱。”他也戳小湯一指頭。
芬格斯又戳小湯一下,這次是在肚皮上:“就是,你行李收拾好啦?”
小湯立刻捂住肚皮咯咯傻笑:“我隻要往這裡裝就好了,收拾什麼。”
“诶?下船沒有行李是很奇怪的,你還是,至少背個包包吧……”西索歎氣,少年不識愁滋味,我十六歲的時候在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