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開始,他就一無所有,既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将他從基地之外掠回來的那群人,從沒有給予過他正常的人類感情。
他在一群不知名的小孩當中,是最沉默的那一個。
但是,這不代表他對一切都無動于衷。
每當一輪實驗過後,所有還留有一口氣的實驗品,被那群人套上嘴套和束縛用具,扔回黑洞洞的牢籠之時,他都會閉上眼,将一切身體上的傷痛與記憶緩緩遺忘,隻留下冷冰冰的憤怒。
憤怒像冰塊一般,積存在地下室,一塊一塊堆疊起來。
下一次,他還是可以在沾染上其他孩子的鮮血後,蜷縮在冷硬的牢籠一角,用流水沖去自己的記憶,懷抱着唯一的情感入睡。
他漸漸學會了用喜悅來表達憤怒,在憤怒的時候表現出歡欣愉悅的神态。
就像是享受冷冰冰的牢籠地面、或是手铐撕扯着血痕的痛覺。
所有人都是一樣的。
憤怒與喜悅是一樣的。
他并沒有被苛待,隻不過是“正常地”、異常普通地被養大了。
直到某一天,空蕩蕩的牢籠之中隻剩下了他一個人,其餘的實驗品全都漸漸離開了,他知道那些人不會再回來,因為有些人,是在他的手中咽下最後一口氣的。
本該一成不變的日常,忽然被打破。
那群掌握着一切的人,退至了牆外,将這個空蕩蕩的城堡留了下來。
從昏暗無光的地下走出來的時候,莊霁并沒有一種如釋重負的疲憊感。高塔中的人害怕他的異能,因此把他當成這裡新的主人。
可是,這與從前别無二緻。
在高牆之内,和高牆之外,他都隻會一種生存方式……甚至于,那些無微不至的照料,和精緻的套房,與冷冰冰的牢籠也沒有太多區别。
從那一天起,他就被裝扮成了一個喜怒不定的“主人”,然而在記憶的最深處,那裡隻有冷冰冰的一具軀殼而已。
露天訓練場中,指揮官從高台後方走出,緩緩地踱步,走到驚恐而無法回答的新隊員們面前,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某台觸摸屏。
“規則10:我的每條命令,要在一分鐘之内執行。
誰有興趣體驗一下,點數清零的後果?為了給你們更加明确的提示,追加規則:
規則11:無人自薦的情況下,使用随機數任意抽取三倍人數,強制進行自薦。
規則12:在聽到命令後,禁止露出恐懼之情。
規則13:禁止阻礙他人執行命令。”
他與公爵确實達成了那項約定,但是對于“規則”以内的事務,卻是不容置疑的。
他從不覺得自己的神情是悲傷的,也不能理解其他人的那些執念,隻不過,如果公爵所描繪的那個未來确實存在,那他也想要看一眼。
隻是看一眼而已。畢竟,在那個未來之中,肯定不會有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