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琅白在玻璃的外側觀測着這個世界。
囚禁他的這個地方非常寒冷,似乎有萬丈之高,他覺得自己被壓得喘不過氣來,可呼喊聲卻一點都傳不出去。
他隻能些微地挪動着脖子,盡力看清地面的情景。
方才的驚慌過後,他已經慢慢冷靜了下來。
晚宴廳的情景在他眼前破碎,而自己又目睹了方才的可怖景象,宿琅白一時之間方寸大亂,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是,現在他冷靜下來後,就想起了當初在那血族公爵身上,感受到的那種熟悉的壓迫感。
曾經,在某次莊霁殺死一位副本boss後,他得到了一支能夠獲得其能力的藥水。那是極其罕見的特殊道具,和他的異化技能是同等級的能力。
宿琅白為此感到很興奮,他以為莊霁會立刻使用這支藥水,然後獲得這個技能。
然而,莊霁卻直到最終的副本,都沒有使用過它,隻是将它收在物品欄中。
他一直不明白理由,直到最後幾個副本,當他試圖注射自己獲得的某個特殊藥水之時,莊霁在高聳入雲的塔頂将他的藥水打碎。
宿琅白臉色蒼白,隻是有些緊張地握着碎成半截的注射器,他不敢去看莊霁是什麼樣的表情,因為他知道,自己無法接受其他任何的結果——他早已失去了最後的一層铠甲,隻能舉手投降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而後擡頭,專注地看着莊霁,認真道:“這件道具不能用麼?”
寬松的長袍之中,沒有人看到,他的指尖微微顫抖,強行維持着鎮定。
不過莊霁卻看懂了這個神情,他料想到此事終有暴露的一天,因此想好了無數個借口,可此時見到眼前之人小心翼翼、被刺痛卻又故作無事發生的神情,他又不忍了。
莊霁将未落下高塔的幾片玻璃碎片拾起,用手帕包裹住還給宿琅白,猶豫了一下,輕輕抱住了宿琅白的肩膀。
“抱歉,忽然出手打碎道具。”莊霁輕聲道。
宿琅白靠在他的肩頭,茫然地等待他下一句話。
“我怕來不及阻止你……不過,你還記得我們剛剛開始組隊的時候,我為什麼不想和你一起嗎?”莊霁低聲道。
宿琅白心中一動,擡起頭磨蹭着莊霁的後頸,疑惑道:“副本難度和技能有關?”
莊霁苦笑,擡起擁在懷中的人,驚訝道:“你早就猜到了。”
宿琅白臉頰有些發燙,偏過頭,别扭道:“我不知道的。隻不過,有時會胡思亂想罷了。”
他當時竟然覺得,是莊霁不想讓自己也變成怪物。
變成怪物也很好啊,兩個人一起,隻有彼此才是對方唯一的同類,那就怎樣都分不開了。
不過有的瞬間,他也會在一片眩暈之中,想象着,如果莊霁實在不喜歡和一個怪物在一起,那麼他就是那位惡魔手中的食糧。
永遠不能翻身,被“他”用銀色的鎖鍊束縛着,隻能看着“他”、隻能與“他”相擁。
他覺得自己是瘋了。畢竟,莊霁喜歡的從來都不是籠中鳥。
“我還不确定,但之前的某些副本中,我發現自己在獲得新能力後,副本中的陷阱會有所變化。
這種特殊道具獲得的能力,全都是和副本劇情相關的,很多原本是隸屬于boss或者npc的系統能力,當它們移植到玩家身上之後,說不定會和新副本産生共鳴。”
莊霁耐心地解釋道。
宿琅白垂下目光,将碎裂的注射器和手帕收起,緩緩道:“所以,擁有越多的技能,越容易被副本針對。”
莊霁将額頭與他相抵,沒有否認:“但我們不也活到現在了?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注意事項而已。”
他說得非常輕易,就好像對此滿不在乎,完全不足一提。
隻不過,他沒有說出口的是,玩家一旦将藥水融入血肉,那恐怖遊戲系統的一部分,也會随之栖息于那個人的精神之中。
遊戲用這份無名的力量喂養着玩家,等待着最終之日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