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幾日應流揚都沒敢再提謝人間的事,小心翼翼看着樓容川的臉色行事說話。
應流揚發現樓容川也身受重傷。
這世間能把他傷成這樣的也隻有謝人間了。
可是樓容川對那日一戰閉口不談,應流揚怕他惱怒起來将自己一并趕走,到那時尋謝人間一魂的機會更少,隻得暫且待在鬼樓。
應流揚不肯走,晚上又很主動。
樓容川故意不正眼看他,斜着眼瞟應流揚,明知故問:“你在我房間幹什麼?”
應流揚神色自若,“睡覺。”
坦然得倒把樓容川整懵了,半天才結結巴巴道:“誰要你在這了?出去!”
“哦。”應流揚點頭,作勢要走。
樓容川瞬間臉色就變了。
應流揚并未出去,隻是走到一邊桌前坐下,而後抽出霜魄,竟擦起劍來。
樓容川見了,也不知是滿意還是生氣,哼了一聲,倒頭躺下。
過了一會,見應流揚還坐在桌前神情專注地擦拭劍身,突然又發起火來,“這麼亮,我怎麼睡得着?!”
說罷一揮手,将屋内燃着的燭火盡數熄滅。
包括應流揚桌前那盞。
鬼主的卧房本就幽深隐秘,如今已是晚上,更是門窗緊閉,熄了所有燭火,連月光都透不進來。
樓容川像是還嫌不夠暗似的,偷偷加了一些魇氣,而後撐着腦袋,饒有興趣地盯着桌前那個挺拔修長的人影。
隻見應流揚拭劍的手微微一頓,最後像是無可奈何一般輕輕歎了口氣。
一股靈力注入劍身,應流揚手中的劍複又亮了起來。
淡藍色的劍身之上盈盈流轉的是屬于樓容川的原生金光,照得應流揚那雙琥珀色的眼都像是淬了金粉,看起來流光溢彩,耀眼奪目。
樓容川見他依然鎮定自若,臉上沒有半分惱意,忽又不爽起來,“你弄這麼亮做什麼?”
“很亮嗎?”應流揚聞言,看向床上的人,而後将霜魄放下,站起身來,徑直朝床前走去。
應流揚背對着那張桌,身後是霜魄未滅的光,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隻能在愈來愈暗的光中看見應流揚的身影越來越近。
樓容川的心跳也随之變快。
應流揚站在他床前,身後的金光已經徹底消散,隻留下一個黑漆漆的人影,低頭看着他,很是溫柔地問:“現在呢?”
樓容川沒說話。
因為他看得見。
應流揚在解腰帶。
衣物落地的聲音輕飄飄的,像是被子蓋上床鋪,又像是被驟然蓋滅的火燭,都是無聲但又讓人無法忽略的動作。
一件。
兩件。
三件。
至最裡面那件的時候,樓容川看見應流揚的手微微頓了頓,修長的脖頸處,形狀明顯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像一顆飽滿爛熟的果子,在剝去層層樹葉之後誘人地顫動。
應流揚的吻也是輕飄飄的,像雪一樣落在他的眉睫。
卻比雪要更滾燙灼熱。
……
樓容川也就是面上看着冷冷的,一副不耐煩的模樣,實際上卻很好哄。
這麼哄了幾天,早就消了氣。
之前和應流揚說要把養屍地盡數除魇并非玩笑,沒幾日樓容川便帶着應流揚去了養屍地。
應流揚想把謝人間從府羅城接來養屍地,畢竟府羅城是景煙岚的身死之地,是這世間最兇險的地方,養屍地要安全得多。
但見樓容川一副興緻勃勃的樣子,到嘴的話應流揚也不敢再問,隻好陪着樓容川一起去養屍地。
樓容川似是看見無埃劍宗的群山才來的興緻,言說要與無塵廣場一樣讓弟子都在其中練習劍法。
“鬼樓的弟子從何而來?”應流揚見這幾日鬼樓紀律松散,半點不像個宗門的樣子,不由問道。
“這……”樓容川含含糊糊道:“蒼穹葉可以找到鬼樓的地方,有些人拿了就走,有些人就留下來為鬼樓做事,成了弟子。”
“那練什麼劍訣呢?”
“我哪知道?”答不上來應流揚的話,樓容川有些暴躁。
總覺得自己在應流揚面前丢了臉。
“無埃劍宗每年年中會有山門試煉,招募一等通透身的弟子。”應流揚耐心解釋起來,“我們會練劍訣符箓,劍訣修習的都是無埃劍宗自古傳下來的無塵劍法。”
“那些又沒什麼用。”樓容川抱着手臂,不太在意道:“從前我也會幾句除魔訣,還不如我直接動手,劍訣也是,無塵長劍倒還好用,能變成令牌。”
樓容川雖為劍修,但随意慣了,總嫌背劍麻煩。
也許第一個将無塵長劍化為令牌的人也是這樣認為的,所以才将劍煉出了第二形态。
“不是所有人都有無塵長劍的。”應流揚道:“也不是所有人都有你這樣的天賦。”
樓容川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應流揚望着他腰間那塊雪白的令牌,有些出神:“我帶了十年無埃令,竟不知道它能變作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