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容川轉回身,囑咐其他弟子:“今後不要再讓閑雜人等上山。”
大陣中的幾個弟子面露崇拜,恭恭敬敬道:“是……宗主。”
樓容川便沒再管山下哭嚎喊叫的人,徑直走入無埃劍宗。
倒是應流揚還愣在原地,擔憂地往下看。
“你再不跟上,就和底下那些人一起被關在外面吧。”樓容川道。
應流揚聽了便不敢再逗留,匆匆跟上樓容川的腳步。
如今隻有他能留在樓容川身邊,替謝人間尋回一線生機。
無埃劍宗比從前恢複了許多,沒有那麼冷清,樓容川随便找的少年竟然扛住了代宗主的責任。
也或許是得了後山長老的指點,自上個月又開始重新招收弟子,隻是條件比之前松了許多,二等通透身也可入宗門修習。
從山門進去,應流揚看見主峰之前的無塵廣場聚了不少年輕的弟子正在練劍,資質倒是大不如從前,二等通透身居多。
應流揚還是有一瞬間恍惚,好像又回到了從前。
那些弟子練劍的姿态笨拙青澀,可應流揚還是看了又看,心頭許多複雜情緒一起湧了上來。
“看什麼?”樓容川見他許久未收回視線,不由問道。
應流揚呆望着那些弟子,低聲道:“好像看見從前……”
樓容川冷哼一聲,“少宗主也會和這些弟子一同練劍嗎?”
“會的。”應流揚點頭,“不過後面就成了教習。”
無埃劍宗隻有兩位師尊,大多都是師兄教師弟。
還有就是……
樂安城的荒唐一夜,他也是跪在這裡領受戒棍。
這一切都遠得恍如隔世。
應流揚收回目光,視線落在遠處被雲霧環繞的群山之中。
最近的一座是謝人間曾經住過的夕霧峰,再往後是斂淵峰……
想起樓容川在養屍地裡說的話,應流揚似有所感,他道:“這裡是我長大的地方。”
“更早之前是在餘槎山,我是被撿到的孤兒,他們想把我賣掉,買家都找好了。”
說這話的時候,應流揚的語氣很平靜,“如果我不拿走你的令牌,我的下場隻會更慘。”
聽了這話,樓容川眼底閃過一絲複雜情緒,最後輕輕嗤了一聲:“你說這話做什麼?想讓我同情你?偷來的東西你就這麼心安理得嗎?”
應流揚苦笑:“我若是心安理得,就不是如今這個下場了。”
樓容川這才滿意地哼了一聲。
應流揚望着他,又道:“所以你為什麼不肯将謝人間的魂……”
又是謝人間!
聽見謝人間的名字,樓容川的臉色一變,他暴躁地打斷應流揚的話,“謝人間謝人間,你總是問他!你為何不問我?”
這話像是一時沖動,脫口而出後樓容川便轉開了頭不去看應流揚的表情。
依稀能從他那雙異色的瞳裡看見一絲懊悔閃過。
但那張豔麗的臉上更多的還是不服氣。
應流揚很是疑惑:“那一戰,你是赢家,現在完完整整站在我面前的人是你,我為何要問你?”
……原來應流揚以為他赢了。
到嘴邊的話忽然說不出口。
他也受了很重的傷。
二人間沉默了一會,樓容川才别扭地将話題轉移,“我今天若不來,無埃劍宗恐怕也會同那天一般。”
“不會。”應流揚想也不想。
“怎麼不會?他們帶了那麼多通透身來。”樓容川冷笑,“現在宗門裡可沒幾個人。”
應流揚淡淡道:“他們不敢惹怒你。”
“你怎麼知道不敢?”樓容川冷哼一聲,酸氣十足,“謝人間有家人,有親友,人人都擔憂他,怎麼不會為他做出觸怒我的事呢?”說完,他又瞟了一眼應流揚,“我算什麼?我是邪修,是合歡體。”
應流揚知他說的都是賭氣的話,也自知理虧,便沒有再開口。
樓容川見他沉默,更是生氣,“怎麼?你也這麼認為?”
“你知道的,我不會這樣覺得。”應流揚默默道。
“我怎麼知道?你以為我很了解你嗎?”
應流揚看着他,“雲家山林你說的話,現在想來,我覺得你說得對。”
那日與謝人間對峙之時,樓容川說的話猶在耳邊。
這個世界上隻有我最了解你。
樓容川知道應流揚指的是哪句,不由揚起嘴角,又很快壓下去,有些得意洋洋:“我比你那兩個師弟好吧?”
這話說得暧昧,可應流揚卻沒多想,隻覺得耳熟。
想了一想,突然記起來在言襲口中也聽到過類似的話,他不免有些不解,“你為何要和他們比?”
意識到自己行為的幼稚,樓容川一噎,很快就反駁道:“這世間就三個洗心換骨身,我不和他們比和誰比?”
“也是。”應流揚點點頭,似乎認可了這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