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應流揚眼裡對謝人間的縱容,對自己的厭惡,又想起白天推自己的那個人,樓容川越想越氣,恨不得現在出去殺他。
冷靜下來了,又在思考,如果要和謝人間動手,自己有幾分勝算?
如果又和言襲上山那日一樣,打得天崩地裂,卻也未分勝負,那帶不走應流揚。
想起那日的異象,樓容川心中竟浮上來一絲詭異感覺。
撇去心頭的疑慮,樓容川定了定心神。
他必須要勝。
至天黑時,屋外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樓容川半合着眼懶得去管。
直到那門被悄悄打開,白森森的月光下,來人琥珀色的眼眸亮得出奇。
樓容川一下子睜大了眼,坐正了身體,又裝作不在意地把眼閉上。
***
應流揚一整日都有些心不在焉。
他知道晚上天華城的人便會動手殺掉屋裡那些死士。
岑青骨若是死在這裡,于他來說也是解決了一樁心事。
岑家滿門被滅之事雖然推到邪修身上,終究也不是辦法,隻有岑青骨死了,這件事才會徹底埋葬。
思前想後,他還是瞞着謝人間,趁晚飯後,悄悄來到了關人的屋子。
今晚這間屋裡安靜的出奇,平日裡都是罵聲連天的。
應流揚環視一圈,找到角落裡靠坐着休息的岑青骨。
屋裡暗,看不太清他的臉色,唯一顯眼的是岑青骨手上的痕迹。
岑青骨皮膚本就白,如今手被麻繩磨得泛紅破皮,橫在腕上明晃晃的一道紅。
應流揚來到他身前,替他解了綁。
岑青骨這才睜開眼看他,眼中似有恨意,他嘲諷地問:“你來幹什麼?”
應流揚捂住他的嘴,低聲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他們都睡了。”
話音剛落,屋裡幾個睜着眼的人全都慌裡慌張地閉上了眼。
他們實在是怕這個合歡體。
分明有這樣強悍的力量,不知道跟着自己一起被抓進來是為了什麼?
應流揚沒看見角落裡其他人的小動作,悄悄帶着岑青骨出去了,至屋外無人的樹林中,他開門見山,“你下山去吧,不要再練風息山莊給你的劍訣了。”
他見岑青骨穿着帶有風息山莊獸口家紋的衣服,還以為岑青骨是半道上轉投了風息山莊,又與死士綁在一起,心下便認定他與自己一樣都練了古劍訣。
岑青骨沒說話,眼神複雜地盯着他。
應流揚見他如此,歎了口氣,勸道:“古劍訣或許短期内會給你很大的提升,但不能長久,走吧,我送你下山。”
岑青骨沒動,他問:“那你為什麼練?”
應流揚想也不想,“因為我貪得無厭。”
“為什麼不在天華城等我?”
“……”
見應流揚不答,岑青骨冷笑了一聲,“因為我弱,是不是?比不上你身邊那個紅衣人,是不是?”
弱……
這句話使應流揚心中很是觸動,他默了片刻,道:“你不弱,隻是他們太強,我知道你的心意,你先回去,這裡對你來說太危險了。”
“回去?”岑青骨緊緊盯着他,“難道我們今後再也不見了嗎?”
“不會的。”應流揚鄭重道:“待我重新回到無埃劍宗,我一定會讓合歡體也能如同通透身一般修煉,到那時你來找我。”
樓容川一愣。
“我一定會成為宗主。”像是許諾一般,應流揚看着岑青骨的眼神十分認真。
“……”
不知道為什麼,聽見這句話,樓容川有些難受。
這話和很早前他們荒唐一夜後應流揚留給他的信上内容如出一轍。
樓容川後來在樂安城鬧翻了天,掘地三尺,最後唯一沒找到的也是那封信。
這感覺就像是,很多年後丢失的那封信以另一種方式回到了自己手上。
樓容川忽然在想,應流揚确實比他更适合做宗主。
如果當初他沒有那麼沖動,沒有在盛怒之下帶人殺上無埃劍宗,現在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他做事狠厲,從來沒有後悔過。
可如今一樁樁一件件,都叫他後悔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