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劫?
樓容川的眸色一沉。
上一次遇見這樣的雷,還是在一年前。
言襲上無埃劍宗那晚。
那夜大雨如注,他騙言襲應流揚已經死了。
廳中人黑衣白發,冷若冰霜。
他伏案張狂大笑,看向言襲的眼神之中皆是挑釁,“早就被我殺了,你來晚了!”
話音未落,頃刻間短劍無絕出鞘,直襲樓容川的面門。
言襲比謝人間先到,是他沒有想到的。
無所謂,反正他總要試無塵劍的。
要試劍,不若就拿無埃劍宗第一劍修來試。
他倒要看看,同為洗心換骨身,同為一品神器寶劍,到底是他的長明九天更厲害?還是無塵劍更厲害?
樓容川揚手打退,腰間的令牌瞬間化作一把雪白長劍,強悍霸道的金光流轉劍身。
無絕收鞘的一瞬,充沛的靈力刹那穿透無埃劍宗的屋頂,狂風卷着大雨澆落而下,靈壓逼得在場所有通透身動彈不得,隻能徒留在原地,被灌進來的雨水打濕全身,瑟瑟發抖。
樓容川看不上無絕,逼言襲出長明九天。
二人從主峰一路纏鬥,身上的水痕濕了又幹。
樓容川不似言襲,他的劍招天設地授,無序野蠻卻又殺意凜冽。
又似言襲,二人一招一式皆是近身殺招。
長明九天驅得樓容川所掌控的魇氣蕩然無存,無塵劍的劍氣壓得言襲手中的無絕嗡鳴顫抖不止。
二人鬥得酣暢淋漓,難分勝負之時,便是這樣一道雷,生劈在二人中間。
刹那間天崩地裂,自二人之間出現一條深淵裂縫,将腳下的山峰一分為二。
便是在這一晚,言襲發梢那最後一抹黑色消失無迹,成了始祖之外第二個盡白發之人。
隻是樓容川不明白的是,那道雷後,從來都波瀾不驚的人的眼中盡是愕然。
樓容川還欲再戰,卻見言襲單手收劍入鞘,道:“今天的事,就當沒有發生過。”
沒發生過?
山峰都劈了,怎麼可能當沒發生過?
可言襲已轉身離去,不再流連。
二人未分勝負。
……
“這……這是?!”應流揚駭然不已。
這樣的雷劫……他見過!
他怎麼會忘?
就在他改變命運的那日……
“隻是恰好劈到這裡而已。”岑青骨收起了往日的輕佻,鎮定道:“若真是雷劫,你我還能活命嗎?”
“可……”
“别可是了,快點回去。”
天象有異,确實不敢再留。
二人便趁着夜色,匆匆離開了養屍地。
回去後應流揚一直驚悸不安,睡在床上,腦中不斷閃過他拿走無埃令那日的記憶。
被樓容川強行攝取找回之後,應流揚便不敢再回想那日的情景。
因被強行找回的緣故,每每回想,細節全都清晰可見,包括被粉碎靈根的疼痛,也會随着記憶一起湧上來。
可今日輾轉反側,腦中都是那日偷走無埃令的畫面,和養屍地劈在眼前的雷,令他頭痛不已,飽受折磨。
傾盆大雨,雷劫,無埃令。
反反複複交織在一起,使他混亂痛苦。
他得到了,又失去了。
他心中有恨,有不甘,可他也知道,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
至半夜,樓容川就發現應流揚發起燒來。
他坐起身,隻見應流揚印堂發黑,竟是入了魇。
好大的膽子?敢在他面前做這種事?
樓容川反手把就把那黑氣抹了,心中惱怒不已。
魇易除,燒卻不是能那麼快退下去的。
樓容川又想去養屍地直接抓那作惡的鬼,又不放心應流揚一人在這,思來想去,還是沒有動身,反手凝了寒力,覆在應流揚高熱的額頭之上,為他散熱。
應流揚在一片混沌滾燙中得到一絲清涼。
仿佛将他從無盡煉獄之中拉出來,得到了片刻放松。
這樣的涼意,使他想起從前和謝人間一起修煉時的事。
謝人間……
原本躺在床上神志不清的人忽然抓住了那隻覆在額上的手。
應流揚仍閉着眼,他急急道:“謝……謝人間,無塵劍訣我已經習到第八式了。”
“我學得很快。”
“你……你和言襲,能不能等等我?”
應流揚抓着那隻不斷給他輸送寒氣的手,緊閉的眼裡竟落下淚來。
後面的話已然含糊不清。
反反複複,唯一聽得清的,隻有回去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