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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屍地樓容川熟得很,跟回家似的。
就是不知道林不凡碰見樓容川,還敢不敢出來。
想到這裡,樓容川負手,又将自己身上的氣息斂了斂。
也不知道曲雨青是暗中觀察了多久,連林不凡晚上回來的時刻都掐得準準的,三人剛到附近,就被曲雨青一手抓一個,生拽進了一旁的草叢裡。
“噓,來了!”曲雨青滿臉緊張。
“來了就來了,這麼一驚一乍做什麼?”岑青骨沒好氣地從曲雨青手裡把自己袖子拽出去,凝神去看。
養屍地從前是墳山,入口也是人為修建了千階長梯,一路往山上而行,供人祭拜與埋葬。隻是府羅城的事将這墳山變為了養屍地,魇氣深重,無人維護,上山的路也顯得破敗不堪。
長階周圍雜草叢生,已然蓋過了先前的路,顯得上山的路看起來隻有一小段,剩下的都漫入無邊無際的暗黑魇氣之中,從外面看去,像是看不見盡頭一般。
應流揚見此,心中有些驚駭。
這樣的魇氣比然豐觀内觀主房間裡都多,甚至籠罩了整座山,和府羅城一樣,尋常凡體根本不可能在裡面待上三天。
三天,怕是通透身都要化魔。
想到這裡,應流揚不由得又想起樓容川。
之前的村民都說樓容川住在裡面……
那樓容川……他到底是不是人?
真的是因為自己奪走了他的身份,所以他才一直生活在這種地方嗎?
從應流揚意識到樂安城的事都是樓容川編造之後,對他的愧疚便一掃而光,以樓容川的洗心換骨身,樓弦定是百般讨好,樓容川過得不會比自己在無埃劍宗更差,可如今得知真相後,心中的滋味也複雜起來。
“你在想什麼?”見應流揚似乎有些走神,岑青骨不由問道。
他見應流揚眼底的情緒複雜,心中一時緊張起來。
又有些不平。
自己生存在再糟糕的環境,也是應流揚所緻,真正應該感到羞愧的人是應流揚才是!
分明是他欠自己更多!
應流揚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那長階盡頭的無邊黑暗之中,忽然響起鐵器拖動的聲音。
一下一下磨着石階,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隻見一個身影慢吞吞自長階而下。
曲雨青一下子緊張地挽住了應流揚的手臂。
看樣子,出來的人就是林不凡了。
應流揚安撫似的拍了拍曲雨青的手背。
岑青骨低頭見了二人如此親昵的動作,還未來得及發作,就看見林不凡已經緩步走到月下。
借着朦胧的月光才看清,林不凡的腳踝處竟然拴着一道鐵鍊,限制住了他雙腳的行動。
而他的腳上,穿着明顯不符合男人尺寸的,一雙小孩的虎頭鞋。
分明是憨态可掬的虎頭模樣,卻因為被大腳撐的格外鼓脹,鞋頭上的老虎眼睛掉了一個,另一個眼珠扭曲地翻過去,露出裡面的白色棉花。
鞋身是暗紅色的,像是幹涸了的血迹,這林不凡體态僵硬,寬大的腳掌勉強塞進那雙童鞋裡,後跟并未着地,走路是踮着腳拖着鎖鍊一步步走來的時候,看起來格外詭異。
岑青骨沒多大耐心,看了一眼便下結論:“不是人。”
說罷抽出背後長劍,臨走前不忘拉開曲雨青攀着應流揚的手,而後縱身躍至林不凡身前。
應流揚卻在他抽劍的一瞬間,好像看見那鐵劍之上雪白的流雲紋路閃爍一瞬,再定睛去看,岑青骨已經瞬移至那人身前,銳利的劍尖直指林不凡命門處。
劍身映着清輝,看起來冷冽鋒利,分明是最普通的劍。
……似乎是自己看錯了。
***
因着言壑嘴裡的傷,褚眠在雲庭禾大婚之後,還留在風息山莊照料。
原本牙尖嘴利的少年舌頭被禁制炸爛了一半,吃盡了世間的極品草藥,傷口恢複好了說話也還是含糊不清。
言壑還沒說什麼,雲庭暮倒先哭了半個月,給他都弄得都有些不知所措。
對于風息山莊這樣善用言訣的世家來說,言壑基本上算是半個廢人了。
還未入世便已成廢人,這是誰也沒有辦法接受的事,更何況言壑是這一脈中最受寵的。
隻是動手的人是言襲。
言壑的父親言奉義事後想去找言襲争辯幾句,言壑亦是手足血親,何至于此?
卻被言奉節攔下。
聽清緣由後,震驚大過憤怒。
恥辱……
簡直是奇恥大辱!
言襲竟能為那個卑賤的赝品做到如此地步?!
謝人間之後竟也留在浮光竹院,至一個月後才離開。
此後再無人能入浮光竹院,再沒見過言襲。
他們也無暇顧及言襲,雲家家主臨死前将家主位置傳給次子雲庭鸢,這引得風息山莊不滿。
自雲家家主死後,風息山莊便再不遮掩貪婪嘴臉。
隻是想不到的是,竟是雲庭禾帶頭掀了風息山莊的桌子。
雲庭禾嫁入言家,即便性格再暴躁,他們也将雲庭禾視作了言家人,沒有過多提防。
那日家宴,雲庭禾驟然暴起,提着雪魂殺了言家十餘人,言荀去攔,也險些被斬下右手。
雲庭禾一身言家家紋的白衣染血,他持雪魂割下一角,擲在言荀腳下,厲聲道:“今日我與你恩斷義絕!婚契作廢!”
那染血的位置,正是獸口之處,宛如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