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你生病了。”應流揚道:“怎麼不說話?”
岑青骨搖了搖頭。
應流揚早就看出岑青骨家中富裕,不像是吃過苦的樣子,還以為他是受不了環境艱苦,便道:“這樣的環境委屈你了,可是除魔衛道就是這樣的,你選擇了繼續修煉下去,注定是不如在天華城過得滋潤。”
“我才沒有……”樓容川下意識反駁,随即又噤了聲。
岑青骨和他是完全相反的。
他父親是凡體,母親是合歡體,生下他這個不算太純的合歡體。
家中又是天華城的富商,自幼家境優渥,心思單純。
十五歲那年聽說書先生講除魔衛道,便暗暗生了修煉的心思。
奈何是個合歡體,無埃劍宗不收,鬼樓又遠在千裡,家裡不放心他去,隻得作罷。
後來十八歲那年天華城入魇,家家戶戶房門緊閉,他在家中看見謝人間與白缙并肩攜手除魔退敵。
謝人間一劍斬魔,當真是氣吞山河,摧枯拉朽。
岑青骨也想成為他們那樣的人,除魔衛道。
即便不能,那麼保護家人也好。
于是千裡迢迢來到穹域,求脈修,踏上修煉之路。
可惜……
“是不是快到了?”身旁的應流揚忽然出聲,打斷了樓容川的思緒。
樓容川不由擡頭去看,看見遠處低矮的山崖之上還堆着白色落雪,堅硬地同遠處褐色的山岩長在一起。
養屍地的冬天也是這樣,寒意冷冽明顯,落雪凝在那些被他割斷脖頸的屍體上,看起來有點混亂扭曲。
失去七魄的屍體身上是沒有鮮血的,所以他們都是死氣沉沉的青灰色。
這樣黯淡的顔色,陪伴着他度過了十年。
一開始是為了生存,後面是不想出去。
鬼樓敬他一聲少主,日日都有人送衣物,送食物來,想請他回去。
樓容川殺人極為随性,連來送食物的鬼樓人也會殺,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存在。後來樓弦說他殺心太重,既不是純正的合歡體,也不是純正的洗心換骨身,騙他打入三釘,才稍稍收斂了一些他的暴戾殺心。
三釘之上還殘留着他心髒的血肉,那裡儲存了零星的一點記憶,如今心上的血肉和應流揚的長在一起,怎麼不算是血脈相連?
當樓容川與他靠近之時,三釘便會活躍起來。
應流揚望着山崖,良久,忽然道:“真奇怪,我從來沒有到過穹域,卻覺得這裡有些眼熟。”
樓容川因為和應流揚這樣隐秘的,隻屬于他們之間的共同記憶而暗暗興奮起來,一掃臉上的陰郁,道:“是嗎?我也覺得眼熟。”
“是的。”應流揚擡起手,遙遙指向山崖另一邊,那裡魇氣橫生,烏雲壓頂,一看就是不祥之地。
他清冽的淺色眼瞳中帶着一絲不解:“那裡,我總覺得,很熟悉,像是……在那裡住過一般。”
“你也許真在那裡住過?隻是你忘了。”岑青骨幽幽道。
“不會。”應流揚搖了搖頭,“我記得,我在南境長大的。”
***
那山崖看着近,其實還有一段距離。
離雪崖上有一個小村莊,向鬼樓發出委托的就是村莊裡的人。
待應流揚和岑青骨行至門口,已是黃昏,卻見村莊炊煙袅袅,一派祥和之像,半點不見入魇的模樣,不由得心生疑惑。
有村民聚在村口喝酒閑聊,見二人立在門口,便熱情地上去問他們找誰?
應流揚道:“我們是接了鬼樓蒼穹葉的,前來除魔。”
誰知那村民聽了,也是疑惑:“什麼魔?搞錯了吧,我們村莊沒有魔。”
“沒有魔?”連岑青骨都有些訝異。
那些葉片确實是他直接灌入靈力強行變成蒼穹葉的,可上面的任務卻造不得假。
“是啊,早幾個月還是有的,畢竟我們這裡離養屍地那麼近嘛……”那村民點點頭,又道:“現在不一樣啦,林家老頭的兒子,本事大得很,從養屍地裡曆練出來了,有他在村子裡,還有什麼妖魔敢來?”
應流揚不明所以,“養屍地?曆練。”
“是咯,這二十年來,不是隻有一個人在裡面活下來了嘛……”那村民低聲道:“林家老頭的兒子,就是第二個!”
“那第一個是誰?”應流揚又問。
“第一個嘛……聽說啊……”那村民聲音壓得更低,道出一個令應流揚心驚的人,“是鬼樓鬼主的外孫!”
“不過他和魔也沒什麼區别了。”那村民搖了搖頭,接着道:“他都是住在裡面,食人肉喝人血的,哪裡算得上是人喔?”
應流揚聽了,更是訝異:“還有此事?”
樓容川竟然瘋魔到這個地步?
一旁的岑青骨聽了,臉色愈發冰寒。
“是啊!”那村民說得頭頭是道,仿佛親眼見到了一般:“他才是魔!他……”
話音未落,那村民握在手上的酒葫蘆突然爆開,炸了他滿臉。
葫蘆碎片擦過手心和臉,酒液和血液混在一起。那村民捂着臉痛苦地大叫起來:“啊——”
“是。嗎?”岑青骨冷着臉,一字一頓,咬牙切齒。
其他村民都圍了上來。
“怎麼了怎麼了?”
“酒葫蘆爆了……酒葫蘆爆了……”
“怎麼會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