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聽見應流揚的話,岑青骨忽地有些心虛。
先前殺岑青骨攝取記憶時,并未感覺有二人暧昧的迹象。
難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已經被他看出來了?
想到這裡,“岑青骨”看着應流揚的眼神冷了下去。
應流揚卻不答,反而閉上了眼。
“喂,說話啊?”樓容川不由得推了推他,卻發現應流揚的呼吸均勻,已是睡熟了。
樓容川便也沒再強求。
睡到半夜,他忽然翻身坐起來,火堆已經熄滅,微弱零星的光下,隻見樓容川一紅一黑的雙眼比先前更加冷冽妖冶。
樓容川的手虛浮在應流揚心口,一抹金光探入。
尚在熟睡的應流揚因為被人強行探入神識而痛苦地皺起眉頭。
借由三釘,才知應流揚口中的占便宜隻是覺得拿了岑青骨帶來的脈修占盡便宜。
樓容川便放下心來,躺了回去,重新化回岑青骨的模樣。
像是安撫似的,他一隻手又搭上應流揚腰間,慢慢拍着,手中的金光若隐若現,有一搭沒一搭給他輸着,修複他先前消耗的壽元。
從前鬼樓裡帶他長大的家仆也會這樣輕拍哄他入睡,可惜後來死在養屍地了。
樓容川盯着應流揚不算安穩的睡顔,一時有些愣神。
一年了,他足足找了他一年。
他确實痛恨應流揚奪走了自己的身份,可看着應流揚崩潰痛苦,他卻沒有大仇得報的爽感。
連自己都迷茫起來。
他本就無意做無埃劍宗的宗主,上無埃劍宗不過是想拿回無塵劍。
應流揚若是肯留下來,像讨好言襲那般讨好自己,他會給應流揚想要的。
做宗主也好,将無埃劍宗發揚光大也好,隻要他聽話……
可那天晚上還沒來得及說,就被應流揚眼底的恨意驚得心慌意亂。
應流揚恨他?
應流揚竟然恨他?
冷靜下來後,樓容川又在想:
自己恨他嗎?
恨是一定恨過的。
顯而易見,某種難言的情愫要多過于恨。
又或者因為什麼樣的感情都有,交雜在一起,所以胸中沸騰而起的不甘才會這樣洶湧,才會這樣在意,甚至不惜變成他人模樣留在應流揚身邊。
樓容川向來恣意妄為,從不把無埃劍宗和鬼樓放在眼裡。
這一點,倒是像極了當年的應劫。
他丢到後山的無埃劍宗長老,指着他鼻子痛罵他和應劫當年一般不負責任、棄信忘義。
不負責任?
他從來就不需要對誰負責。
倒是應流揚……
搭在應流揚腰間的手逐漸收緊,強硬地将他攬在懷裡。
他要應流揚來為那一夜“負責”。
……
離雪崖離養屍地很近,樓容川在養屍地裡待了十年。
養屍地原先是一座墳山。
隻是離府羅城近,當年景煙岚為求長生獻祭血肉,魇氣橫生,首當其沖便是附近的墳山。
墳山屍體多,魇氣重,幾乎是一瞬之間便成了入魇之地。
再後來,人們發現墳山中的屍體經年不腐,竟有栩栩如生之态。
養屍地能滋養七魄,使魂靈久困于此,去不了往生之府。
失去三魂,徒留七魄,人便會失智,成為飲人血啖人肉的僵屍。
樓容川八歲便被樓弦丢進去,靠着一把木劍活了下來。
***
第二日清晨,應流揚先醒,發現自己幾乎被岑青骨攬在懷裡,火堆已經熄滅,但他的周身因岑青骨的增益法陣而溫暖不已。
應流揚頗有些不自然地從他懷裡退了出去。
這一動,岑青骨便醒了,緩緩睜眼時,應流揚看見他的眼瞳晦暗,倒不似昨晚那般殷紅。
凝神去看時,岑青骨的雙眼徹底睜開了,一雙紅眸豔麗,看起來和昨晚無異。
也許是看錯了。
重新燃起火堆,熱了早飯,兩人随意吃了一些便又出發。
越靠近離雪崖,一些往事就浮上心頭,樓容川便越發沉默。
應流揚似是看出來他心情不佳,趁着他低頭的功夫,把手貼在他的額上。
岑青骨有些訝異地擡頭看他。
應流揚喃喃自語收回手:“沒生病啊……”
“做什麼?”岑青骨看起來依然悶悶不樂的樣子,興緻不高。